何不睡,为何白刃横陈,横陈他这个亲生父亲的颈侧?玉千城喉咙轻轻颤抖了几下,无情葬月一动不动的凝视他,手腕轻颤,血色更甚:“是你杀了义父!”
“不是。”
“那又是谁!”无情葬月声音一厉:“你以为我会相信义父为血不染操控……”
“琅函天。”玉千城转过头,轻轻推开锋刃:“你没听错,辅师才是凶手。他假死脱身,编造谎言,令你义父与我相悖……”
“你以为我会相信,”无情葬月咬牙道:“你一直欺负他……”
玉千城握紧锋刃,血流如注,淹没了白刃,无情葬月握紧剑柄一抽,鲜血喷射桌案之上,点点斑驳猩红,玉千城叹了一声。
“这一夜,是你最像我的一刻,可到了关键之时,你还是心软。”
剑刃寸断,叮呤咣啷落了一地,无情葬月心头拧紧,无暇多顾,反身夺过血不染,一招鲜红剑气切过半空,门扉顿时轰然粉碎。
玉千城不等他下一招挥出,绕到身后,只一招就夺去血不染,送回剑鞘,无情葬月膝盖一酸,眼花缭乱之下跪倒在地,吃痛之下一声闷哼。玉千城不曾动手,反而挡在他身前,对外面一声疾色:“不必进来,此处无事!”
血不染邪气外泄,宗主说了无事,赶来的剑宗弟子顿时面面相觑,不敢多言,无情葬月抬起头,咬牙不言,面上都是泪水和鲜血,玉千城捂住脖子,鲜血横流可怖,却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处,不值一顾。
“为什么……”无情葬月嘶哑地说:“为什么义父会死!”
这句话有很多意思,玉千城能听的出来,怨怪,痛苦,迷惘……对他的迁怒也在其中。但唯独没有多少杀意。
无情葬月丝毫不相信人们口中的种种说辞,那些说辞,血不染迷惑了义父神智的那些话。他知道太多人们不知道的事,知道秘密的人,就不会相信那番话。
“琅函天曾说过,要助我成为道域第一人。”玉千城摇了摇头,自嘲道:“是啊,谁又甘心为人作嫁,我还没有一个傻小子想得清楚。”
“父亲……”无情葬月急切地抬起头:“他在哪里?琅函天在哪里……我要为义父报仇!”
“飞溟,记住我说的话——”玉千城伸出手,抚摸他脸上的泪痕:“不要再想着逃,这世上无处容你逃走,你要忍耐,要等,等那一刻来时,剑不可软弱,更不可犹豫——你义父的真相,都在血不染之中。”
无情葬月听不懂这些话,也看不懂父亲明明怜悯又近乎冷酷的神色,他痛恨的人是他剩下唯一的亲人,那目光就像雏鸟看着巢穴,仇恨无法久存,但痛苦还在滋生,渐渐地,痛苦会滋养仇恨,只需够久,雏鸟会彻底投向天空,展翅高远之处。
浩星神宫之中,人人神色凝重。
天雨如晴接到弟子回报,匆匆离开了,颢天玄宿还在等待。不久之前师父突然发作,心疾严重,他和几个师弟师妹等了许久,唯独丹阳侯去看宁无忧如何,不在星宗之内。
颢天玄宿等了许久,师妹才去而复返,神色迟疑,他借故走到外面,匆匆而去,不多时便神色一变。
“颢天师兄,你不要去。”天雨如晴追了上来,很是无奈:“丹阳师兄受了伤,特意不想惊动你,你去了,丹阳师兄……更不高兴。”
颢天玄宿苦笑了一声:“他伤的这么重,自然不肯叫吾知道。”
正是如此,丹阳侯的性情向来如此,刚直冷硬,从不肯示弱。
颢天玄宿去而复返,天雨如晴照顾了丹阳侯的伤势,也回来继续守着,几个师弟师妹已经不在了,颢天玄宿淡淡道:“师父醒了,见过了众人,如今睡下了。”
“师兄,你也去歇一歇吧,我来看顾师父。”
颢天玄宿视线移开,许久,才道:“吾要出门一趟。”
秦非明站在山坳之间,许久,他慢慢走向那村子里。
他出门之前,小宁刚刚睡下了,小宁靠在他怀里失声痛哭,那些泪水,他难以回忆自己有没有妥帖的回应——小宁发现了孩子的衣衫,只字没有提起。
黑沉沉的夜里,秦非明推开了门,木门吱呀一声,深夜里,淡淡的细香飘散开来,他走到屋子里,年轻的丈夫在床上睡着,另一张小床上,蓬头散发的妇人屈身躺着,松松护住了襁褓。
难以想象的滋味注入了心中。
战栗和喜悦同时复苏,从他强硬而空洞的心口崩塌荒颓,又从荒颓之间抽出一朵朵细小的柔嫩花苞,迅速绽放得落英缤纷。
女孩儿睁开眼睛,望着他,细嫩的小嘴瘪了瘪,闷闷哼唧了几声。
秦非明没发觉自己已经笑了,轻易从妇人怀里把襁褓抱了起来,没一会儿,女孩儿嚎啕哭了起来。
她一哭,秦非明就看见那妇人动了动,仿佛被女儿惊醒了。秦非明不敢多留,小心把襁褓放了回去,转身掠出屋子。
屋外万里星光,他背靠门板,不一会儿,低声的哼着的调子响了起来。那妇人迷迷糊糊的声音哼着,轻轻拍在孩子身上,秦非明一动不动,听着那声音又渐渐轻了下去,轻的不可寻觅,他犹豫片刻,不敢再进去了。
比起和丹阳侯一战,比起和世上任何人一战,这一幕更让他恐惧又渴望。
他靠在门板上,迷恋一样的低低哼着那个调子,那么轻,无人能听见。屋子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捂住了他的唇舌,让他不敢出声,只要一出声,一切就不可挽救的滑向另一侧。
靠在门上,他滑了下去,颓然坐在地上,抬手捂住了眼睛。
第 75 章 第七十一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