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秦非明明白这种缄默有多重要,事实也证明了他的谨慎十分必要,内战之中,许多四宗之中的要员所受袭击并不豁免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人甚至仆人,江湖安稳之时如春水,不安稳时如怒涛,再不可想象的坏事也有可能发生。
然而让宁无忧自己说起来,他和江湖的瓜葛仅仅只有小时候差点入了刀宗,自从他没入刀宗,和江湖的缘分便如分界线,戛然而止。至于和江湖人有缘分,仅仅因为那是他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都嫌宽的朋友,朝夕相处面对面睡一个枕头十几年的爱侣,又或者朋友的师兄师弟,爱侣的师兄师弟,这样乱七八糟算起来,都算是私人关系的关系。
只不过这样的自我安慰,这几日可不太够用了。事情还要从元邪皇引发道域地气动乱说起,自那一天以后,事情一步步变得越发离奇了,先是逍遥游救了他醒来,到大师兄坦白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宁无忧心里也很后怕,为今之计,不让自己卷入江湖纷争的最好办法,就是暂时出去避难了。
西江横棹没有意见,他们一拍即合,但是到了儿子那里,就卡了壳。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西江横棹先狠下心来,道:“等他下次回来,我们就出发吧。”离开道域,附近也有些小岛,只需住个半年,一切都会如流水般过去。
宁无忧喃喃道:“不行,还是我上啸刃峰,把他叫回来。”西江横棹怕他身体受不住,道:“也不急在一时。”他们决意不去?浑水,放下心里种种顾忌,一旦决定下来,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迟疑担忧。
又过了几日,宁无忧出门了一趟,回来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刀宗把儿子叫回来了。打心底里,他知道儿子是很愿意去天元抡魁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西江横棹争一口气。而他心里也不是那么坚决,非要儿子听他们的话,少年意气不可轻负,他也是左右为难。
就在准备出门前,忽然间哄闹闹的人声从远而今,为首的金刀仙翁,从前一口一个小宁大夫,如今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再后面就是千金少和小雨。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宁无忧一下子慌了神,不知出了什么事,直往千金少那里看去。
千金少咳嗽一声,挤了挤眼睛,宁无忧更慌了,什么事啊挤眼睛,他一点也体悟不到,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到了屋子里,金刀仙翁左右看看,没看见西风横笑,于是冲着宁无忧用力一拍桌子,说他养的好儿子,和西江横棹一样废物,竟然偷偷誊抄刀宗的刀谱,谁知道有没有流到外面门派去。
宁无忧目瞪口呆,看向戚寒雨,戚寒雨立刻就要解释:“不是的,我没有……”话还没说完千金少就唉声叹气说:“师叔啊,徒弟仔抄刀谱是我的意思,你也太能想象了。我敢保证,徒弟仔什么坏事也没干。”
这话一说,宁无忧心里一沉——千金少啊千金少,枉费你大师兄喂了你这么多红烧肉,你今天是要挖坑给我儿子跳啊!虽是如此,这个坑他也非要跳不可:“老人家说话怎么这么有趣的,抄刀谱算什么错处,刚入门的谁不抄刀谱,上门赶着骂我家里人,是看我脾气好不成?我就问你有什么证据……”
还没有说完,金刀仙翁顿时调转炮口,说着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断没有弄错的,说着说着又开始骂宗主千金少,整整一盏茶功夫没给其他人插一句的余地。等老头好不容易气势如虹到口干舌燥,门开了,西江横棹黑着脸,走进来,粗声说:“冶云老鬼……都给我出去!”
屋子里一阵静默,就在这时,金刀仙翁的徒弟涂万里突然开口说话了:“宗主,前辈,实是两位师兄几次看见戚师兄在藏书阁二楼东边屋子里,若只是为了精研刀谱,本不该去那里。戚师兄,你自己说呢?”
戚寒雨一下子愣住了,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师尊,千金少对他极有信心,见状也有些打鼓,忙道:“那也是我叫他去帮忙的,师侄,师叔,其实吧,徒弟仔一直有在勤加修行,以他的本事本就不需要去偷看什么……”
宁无忧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个圈套!
然而已经晚了,那个叫涂万里的年轻人眼睛一亮,不紧不慢的说:“既然如此,万里有一个提议,只消戚师兄能与我比一场,证明戚师兄不需如此也能力压同门,自然就没有嫌疑了。”
“千金少……”西江横棹隐隐已有怒气:“你今日上门,是皮痒找打吗?”
千金少看向戚寒雨,戚寒雨惊慌的看着师弟涂万里,又看向师父,看向西江横棹。最后,在这一片古怪的沉默中,门突然开了,目光齐齐望过去,宁无忧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个人,自然是登门登的不是时候的秦二。
等到这个插曲以赶人终结时,屋子里的沉默也难以维持了,涂万里挑衅的说:“戚师兄,你总不会,是要认了吧?”
涂万里很聪明,知道宗主迟迟没办法决定人选,就是看重了夜雨凋枫。偏心如此,他也无可奈何,谁让金刀仙翁就是个顶顶偏心的。但是一日日过去,他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只要逼着戚寒雨在众人面前与他比一场,宗主还能偏心么,手下败将,自然就失去了出战的资格。
一切都很顺利,两个师兄出谋划策,说是最近夜雨凋枫都躲到藏去,说着说着,又想起夜雨凋枫一直在东边的那间屋子里,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不管如何,两个师兄捅到师父面前,师父和他们想的一样,抓住夜雨凋枫的错处好让他失格,涂万里没有想到的是,宗主对此乐见其成,一路上半拦不拦,一唱一和,半哄半骗,竟然打了一样的主意。
千金少还没有说话,西江横棹不耐烦的站起来:“冶云老鬼,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乐——还有你,跟着起哄,以后别再来这里!”
宁无忧心里一颤,好似一滴冰冷的露水就要在心尖尖上滑下来,戚寒雨微微一颤,抬起头来,小声道:“爹亲……”
“……”西江横棹也一时难以掩藏情绪,望了过去,戚寒雨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水,小声道:“爹亲,我想和万里师弟比一比。”
千金少立刻说:“大师兄,你看嘛,徒弟仔也想去啊!”他怕西江横棹拦住徒弟,却不知道西江横棹心里种种纠结和无奈,最终转过头去:“你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了。”
宁无忧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也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涂万里站起来,当先往外面走去。
要看一个人的梦是如何碎裂,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却又那么短。西江横棹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儿子能打败另一个年轻人,他只是同情那个年轻人——鼓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充斥着对天元抡魁不切实际的理解,花了几年,十几年的时光日复一日的追逐一个虚幻的目标,而后一脚踩空。
这种遭遇,本不该发生在任何年轻人身上,他不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去,也不希望和寒雨一样的年轻人卷入其中。所以,当天元抡魁重启,当铁枫零找上他,说只有一个人能够阻止这样扭曲的轮回,他心动了。
似乎保护了这些不知世事残酷的年轻人,就能代替当初的自己出一口气。西风横笑握紧的啸穹,也能够当真履行一把刀本有的啸傲,但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早在许久之前,他就许诺过要将过去斩断,和身边人过着平淡的日子,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同样不知世事残酷,比他更坚韧也更有勇气的儿子。
西江横棹什么也没有说,回到了屋子里,关上了门。月亮从旁边的窗照进来一束银白,他摊开了手,等了很久,很久,月光从掌心倾洒下去,宁无忧悄悄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地上,苦笑道:“大师兄,看来我们走不了啦……”
“无忧。”
宁无忧一下子闭上了嘴,想了一想,叹气道:“儿子大了,总不能跟我们一样,想开点,随他去吧……大不了哪天过不下去,咱们再一起走嘛。”
西江横棹没有说话,心里有一个声音疲惫的说:走不了,哪里也去不了,在这里发生的事,迟早要在这里有个结局。
第 162 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