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尽头有一处水井,秦漠打了些水喝下,冷水入腹,让人精神一振。他找了块干净石砖,背靠着墙缓缓坐下,思索着发生的一切。
魏子阳的死始终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秦漠揉揉额头,既然无论如何魏子阳都会死,那这个折子又该如何递上去?何况魏子阳竟是个叛党,扇诏上分明写着,三皇子李昭预备秋日起事。
他眼前有个棋局,尚需破开。
但没有太多时间容他细细思索了,那些古代人会在宫变失败后利用玉盘,大批来到现代……
玉盘?
秦漠动作一停,倘若……玉盘坏了呢?
玉盘坏了,这一切自然就不会再发生,若毁坏它……
巷子里长久无人居住,一派落败光景,秦漠坐在一地枯草乱石之中,像个落魄乞丐,表情凝重。倘若玉盘破裂,他身上的联络器也必定失效,只怕到时候,自己便会永远困在古代。
真实的穿越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爽,尤其是孤身一人来到完全陌生的背景,接触与你时代截然不同的人,连你的认知在这里都毫无用处……这些都会成为名为孤独的浪潮,浩大地将你淹没。
可完不成任务,回去又有什么用?
秦漠的眼神渐渐坚定,他想起最初接受训练时,导师说过的话。
从事他们这行,最重要的职业精神是什么?是任务。
他是古今情报局的特工。
多余的犹豫都没有用,人终究是要往前走的,无论命数好坏,前方才有破局的机会。如今玉盘尚在宫里,想要接近,必须找个法子入宫。宫里制度森严,假扮宫人不大可能,可倘若宫变成功……张仲他们会不会提着剑,直逼宫殿?
魏子阳被刺杀后的历史尚未空白,不可知晓。
不妨一试。
秦漠顺手拿起树枝,沙沙在土地上一划,首先第一步棋,要助张仲破开扇诏泄露这死局。
巷外传来脚步声,秦漠坐在墙根,缓缓抬起头。两个布衣汉子狞笑着走来,看着这边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堆白花花的赏金。
“哪儿跑出来的逃犯啊?嘿……今个儿算你倒霉,乖乖束手就擒!”
秦漠理好思绪,笑吟吟地拍拍衣上尘土,起身一拱手,眼中重新燃起奕奕神采:“两位大兄弟,对不住了,让你们受点苦。”
两个汉子大怒:“你是瞧不起咱哥俩么!”
“没有没有,哪能呢。”秦漠握拳笑,手指关节摆得咔咔响。
市井游人如织,无人注意阴暗的巷子里,传来两声阳刚气十足的惨叫:“光天化日,逃犯抢衣服啦……”
不多时,秦漠穿着百姓布衣走出巷子,直奔张府而去。
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利贞十四年,秋。
张仲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见着这等怪人。
他批完一天的公文,揉着酸痛的肩膀往府邸走,已是入夜,行人三三两两,本朝没有宵禁这一说法,但除却过节,百姓们也不愿夜里出行。
他每次都觉得这光景阴森,没准哪天就蹦出来个鬼怪,没想到今个儿真就遇上怪人了。一个穿常服的平民男子候在府邸前,见他过来,高深莫测地笑:“大人,两天后有大雨,当心闹水灾。”
张仲唤来下人:“胡说八道,撵出去。”
两天后京城真有瓢泼大雨。
张仲心里犯嘀咕。
过几日,男子依然候在府邸门口,淡淡一句:“大人,七日后李大人会因受贿贬官,您最好离他远点。”
七日后户部李大人被查出受贿万两,抄了家。
张仲暗暗咽了下唾沫,背后发凉。
过了几日,男子出现,淡淡地开口:“大人……”
张仲一拱手:“不知你是何方高人,既然诚心投奔本官,咱们入府详谈。”
男子勾起一抹笑容:“草民秦漠,一介白丁。”
张仲嘴角抽了抽,这等鬼话,他可不信,妖魔鬼怪世外高人都自谦得很。他恭恭敬敬地迎这位年轻的高人入府,促膝长谈。
年轻高人秦漠迈着从容的步伐入府,淡定地看着侍女上菜倒酒,笑容高深莫测,心里咚咚打鼓。
我的天,老张还真让自己进来了。
侍女点亮灯盏,映得屋内融融,也映得四周屏风山水栩栩如生,另有一美貌侍女垂眸倒酒,酒色清淡入玉杯。张仲坐在对面:“你日日守在本官府门前,想必是有事,不妨说说。”
张仲抬头,见秦漠的一双狼眼直勾勾地盯着饭菜瞅,他轻咳一声:“那个……你若饿,就先吃吧。”
“不必了。”高人秦漠立刻收回目光,义正辞严,“大人您有所不知,我本是个不入世的方士,制玉盘的那方士其实是我师兄,他为一己私欲,不惜打破师门规矩,造了这般法器给凡人用,我是奉命来销毁玉盘的。大人送我入宫,作为回报,我为大人预知前路。”
秦漠在矮桌下无声蹭蹭掌心冷汗,他方才一扫屏风后,人影憧憧,必定有刀斧手藏身,一旦他言行稍有不符,这些刀斧手便会冲上来,将他剁成肉泥。
“哦?”张仲笑了笑,举起酒杯晃晃,“你真的有如此本领,值得本官帮忙?”
虽然这人前些日预言了一些事,但还没能让张仲看到最直接的利益,他不想听空话,他要见到真正为自己带来效益的东西。
秦姓方士接下来说的话,让张仲心中暗惊。
“我自然有如此本领,看穿一切。您与三皇子早就想进宫了,不是么?您是想大大方方地进这皇宫正门,不,不光如此,您还想堂堂正正地……”秦漠笑吟吟拿过舞扇侍女的花鸟扇,把玩着,微微眯眼,“将某个人扶上金殿,夺龙首,覆龙权!”
“一派胡言,你从哪听说的!”张仲冷笑,一抬袖,眼中森气赤裸,“来人,将此人……”
“您有这么大反应,如此说来,我口中是不是胡言,您分明清楚得很嘛。”秦漠亦笑,毫不相让,“若我告诉你,我看到的未来是,魏长清将在三日后被刺杀,他死后,您手下某个同僚将会告密皇上呢?到时候,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张仲手一抖,重重放下酒杯,盏中液体摇晃,飞溅出几滴。
他知道对方是将这个告密者的名字当筹码,且尚不知是否可信,可方才秦漠的一番话,对他的震动实在太大。
不,他不允许出差错!预谋多年的事,绝不能因为某个小小细节崩塌!
“好,有骨气。”半晌后,张仲神色恢复如常,“那你可知道,本官在袖下伸出了几根手指?”
秦漠面不改色,与他对视,灯盏微晃的光照映着他坚定的脸,没有波澜,没有迟疑。
秦漠心里慌得一逼。
怎么古代人也会玩儿这套啊!一二三四五……随便挑一个数字,万一说错就是结束回合啊!比俄罗斯轮盘还?人!
酒桌一时沉静,婢女执酒壶侍立,席间二人目光碰撞。
屏风后闪烁寒光。
“您根本……”秦漠悄悄地在袖下拨弄好联络器,万一出岔子也能及时跑路,“没伸手指,对不对?”
他心里砰砰直跳,万一张仲来个摔杯为号……
张仲似有所思。
张仲轻笑:“正确,果然有如此能力。”
秦漠忽然很遗憾,自己人生二十多年,居然一直没有去买彩票。
还不够,戏还要做足。
在张仲意外的目光中,秦漠忽然一拂袖起身,面有愠色:“我身怀异术,诚心诚意投靠大人,大人却几番猜忌我,还埋伏刀斧手于屏风后,大人你也不过尔尔!”
他言语掷地有声,举杯佯装要喝:“也罢,喝完这杯酒,你我就当从未见过!”
咣当——
张仲猛地起身,挥袖扫落秦漠手中的酒杯,美酒飞溅一地。张仲面露愧色:“我的确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
“罢了……念你诚心悔过,我便与你合作,只要你行动当日,带上我一同便可,我自会寻玉盘毁坏。”秦漠叹口气,“果然下毒了?”
张仲微微点头,此人的利用价值极大,不能让他死:“鸩毒。”
喵了个咪的,姓张的哟,这家伙果然跟他家魏子阳不一样,忒狠了。
嗯?他家?呸呸。
第八章 魏长清·高人秦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