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他把手里的酒杯烤肉一股脑推给孟决明，推搡着他往人群外走，孟决明被推得踉踉跄跄，勉强护住摇摇欲倾的酒，好不容易随他寻着个偏僻的军营角落。这儿远离人声，只有一个大头兵趴在石头上，专心致志地握笔杆作拳头状，写着什么。
“石头？躲在这儿干嘛呢？”小吴拉着孟决明坐下，吃着烤肉，好奇地凑过去。
石头抬起黝黑一张圆脸：“给婆娘写信呢！哎，娘子的娘字怎么写？”
小吴信手抓了根树枝，在沙地上划拉着：“我之前不是教过你？这都多少遍了，还记不住。”
“俺笨啊！”石头憨笑，一笔一划，照着葫芦画个瓢。
“不懂的，兴许可以画圈代替。”孟决明看着他的字，嘴角抽抽，默默插了一句。
“哎……好办法好办法！”
石头兴高采烈地低头写信。
孟决明沉默着坐在地上，露出沉思的神情，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确在胡营看见过类似的图案。自己应该穿越早了些，百兽令极有可能还在胡人那里，莫非是李沉斩杀胡人时所得的战利品？
看来此地没有再待下去的意义，开战之时是利贞五年。
“老方，我发现你去一趟回来，脑子灵光了许多啊。”旁边小吴几口吃完烤牛肉，坐在孟决明身边喝酒，望着漫天星子，他眨眨眼睛，饶有兴致地望过来，“你在大漠里，真见了鬼市啦？给我讲讲呗！”
鬼市？估计就是海市蜃楼了吧。
孟决明看着吴云那双透彻的黑眸，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心中忍不住微微松动。
罢了，人酒后易睡，先哄睡这小子再走也不迟。
他就当是讲睡前故事，耐心讲起那些大漠里听闻过的海市蜃楼，有蓬莱仙境，有绵延山脉……诸多幻境，诸多趣闻。
小吴满脸憧憬地听着，手里的烤肉吃完了，他便瞅着孟决明手里的。
孟决明一头雾水地递了递。
小吴嘿嘿一笑，理所当然地把他尚未吃完的肉接过去吃，动作自然，俨然是这两人常年的相处方式。
看来方副官是被这小子欺压的一方啊，孟决明暗暗苦笑。
“我写完了！”旁边石头一声咋呼，把两人吓了一跳。
“我看看我看看……”小吴跳过去抢来他的信，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地念起，“娘子无恙乎？上次一别还是新婚不久，你还怀着圈圈，不知是个男圈还是女圈也，好希望是个女圈，娘子在家乡可安好？勿挂念为夫乎。”
孟决明噗嗤笑出声。
“什么玩意，之乎者也乱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子生了个圈圈儿。”小吴把信还给石头，笑骂道。
“你家老方教的！”石头把家书抱在怀里，形同抱着个一脉单传的娃娃，也不顾跟小吴打嘴架，往城中飞奔，“好汉不跟你俩斗，我去邮驿！”
“这顽石头……”小吴无奈摇摇头，坐了回来，忽然想起什么，用胳膊肘推推孟决明，示意他附耳过来，一开口，比石头方才嚷得还大声，“老方啊我告诉你……拓跋荒的字儿比石头的还丑！”
孟决明正喝酒，差点喷出来。
不知远在胡营的那位拓跋荒，已经打了个几个喷嚏了？
小吴悠哉悠哉地坐在他身边，转眼吃完了孟决明的烤肉，又瞅瞅自己杯子里剩下的烈酒，顺手倒在了孟决明的杯中，醉醺醺地笑：“这酒太劣，不好喝，咱家乡李叔酿的酒才叫好喝，等咱能回家了，喝他个不醉不归……”
“好。”
小吴絮絮叨叨：“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俩穷，你大冬天破冰捉鱼，卖了几个铜板，买饼给我吃……”
孟决明沉默一下，点头：“记得。”
他又想起了自己弟弟，那小子步入了叛逆期，自从高中之后，貌似就没再正经叫过自己一声哥。
“哥，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我听商人讲，有种奇石值千金，我那时总让你找好看的石头过来，想卖钱换好多好多个饼……”
小吴絮叨半天，终于不再说了，却紧接着摸出个羌笛来，呜呜地吹响，这曲子哀怨，犹如守望夫家归来的女子呜咽，回荡在酒肉气飘荡的军营上空。
孟决明将空酒杯放在手旁，望向夜空，虽仍有浩瀚繁星，伴以乐声，却是给人一种淡淡的哀凉，不似当夜所见那般震撼了——有些东西，恰逢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彻彻底底地震撼人心一次。与被动调职的秦漠不同，他主动要求调来古今情报局，其实也是私藏着找寻更多震撼的心思。
两人坐在军营的热闹声之外，羌笛声呜呜，仿佛隔绝出一方天地来。
不知过了多久，羌笛声渐渐地弱了下去，孟决明转过头，见吴云已醉醺醺地靠在自己的肩膀，睡了过去。
哄睡这小子可真难。
孟决明看着他，夜里风凉，得把他弄回营里睡觉去，才能放心走。
他推推吴云，对方却醉醺醺地把手臂一抬，这张脸本就年轻秀气，满脸醉相地一笑，显出几分难以拒绝的天真劲儿来：“哥，哥背我回去……”
简直跟他弟弟小时候一个德行。
孟决明无奈地背起吴云，一步步往回营的方向走去，耳边忽然响起胖子的话“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弟控”……
罢了，弟控就弟控吧，他认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醉倒着不少士兵，鼾声如雷，更有甚者嘴里鸡腿吃一半便呼呼睡去，孟决明小心地跨过这些躺尸的死猪，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喝彩声，崔武兴致勃勃地喊他：“方副官，来比一把！”
孟决明背着小吴转过头去，目光隔着人群落在黑暗处，微微一怔。
那边灯火通明，围着许多看热闹起哄的士兵，崔武赤裸着上身坐在正中央，正跟对面一汉子掰腕，只听咣当一声响，崔武上身肌肉耸动，直接扣下了汉子的手臂，周围又一阵喝彩。
“好！好！”……
“老方，瞅啥呢！”
孟决明的心思没放在崔武身上，而是越过了人群，望向后方不起眼的一个身影，穿黑袍，戴兜帽，看不清面容，如同一只灰猫，偷偷地绕开众人的视线，向军营正北方溜去。
与众多壮硕的汉子相比，这身影未免太过矮小，不似军营中人，腰间挂着一物，平凡无奇，却立刻吸引了孟决明的视线。
探子？还是小贼？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孟决明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吴推给崔武，低低吩咐一声“送他回营”，快步朝正北方走去。
“哎哎……”崔武连忙搀扶住小吴，以为老方又犯什么魔怔，想拽他一把，没拽住，远远地嚷，“我记得李将军还在营里，你可别吵了将军，当心吃军棍啊！”
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第五十七章 将军令·希望是个女圈[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