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危险!”……
帐中汉人士兵提刀上前,帐外守卫闻声涌入,向提刀的拓跋荒与几个胡兵擒去,拓跋荒面色如常扫一眼四下,他身后胡兵们也不甘示弱,与汉人们对峙。
李沉在混乱声中一抬手喝止:“退下!”
孟决明拽着小吴退后,众将士面面相觑,收刀退下,警惕地望着拓跋荒。
李沉始终岿然不动,站在拓跋荒的刀锋前。
“将军如此信任荒!”拓跋荒与他对视,提刀微微一愣,面露愧色,“荒未亲自管好手下,愧对将军啊!”
他一声怒喝,忽然重重踹倒那红脸汉子,手起刀落。众人惊呼声响起,帐内鲜血飞溅,溅在他的脸上、李沉的靴面上,再看那汉子,他的一截手臂已被齐齐斩落,那五根手指抽搐片刻,方才停止,犹如死物。
“啊啊……”汉子痛得面目扭曲,捂住断臂,不断在地上翻滚。
“将军仁慈,不愿动手,荒便替将军动手!取人物者,以一臂偿还!”
拓跋荒拎着染血的刀,这一刻脸上的血性悉数显出,犹如怒兽,声如雷震。他高声怒骂了一句胡语,那汉子半个身子血流如注,吐出颗咬碎的牙,竟摇摇晃晃地跪伏在拓跋荒脚边。
拓跋荒一把拽住他的辫发,念了句胡语,用刀一割,辫发随即断裂。
那汉子流下热泪,伏在地上,口中连连念起异族语言。
中原兵们哪里见过这等诡异的光景?骇得发不出声,更有几个青年士兵看着那血泊中的断臂,脸色不自主地泛白。孟决明正看着,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暗暗被人抓住,手汗渗出,他转过头,是小吴动作不自主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作风果断,毫不留情,这拓跋将军果真是个被史册埋没的人物。
孟决明隐隐有种感觉,战乱,并不是因此事而起。
“他的魂灵已被兽神收回,以偿人命!”拓跋荒高喝,“将军,此事对不住了!”
汉子面如死灰,竟真如同一具被夺去灵魂的空壳。
胡族有自己的风俗,犯事者用刀割发,这个人的魂就已不复存在了,对胡人来讲,这耻辱甚至比死亡更难以接受。
——此人回去之后,便失去了做人的资格,是最低贱的奴隶。
李沉很清楚这举动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冥冥间长松一口气,眼前恍惚浮起胡汉往来的熙攘光景来,不禁有热泪盈眶,上前一步,高声道:“沉佩服拓跋将军!”
“荒亦敬佩将军!”
拓跋荒当啷一声丢了刀,眼中同样有热泪,他微微朝前躬身,低了头,抬起左手,向着李沉伸出三指。
动作一出,除了崔武等常年驻守在边关的老兵,在场士兵大多面露困惑,连孟决明也不知为何,他看一眼吴云,对方俨然也不清楚,轻声道:“大抵是……尊敬什么的吧。”
李沉自然知道,这动作代表极尊敬一个人,他心中涌上热流,仿佛眼前人与信中人缓缓重合,出声道:“开市之事,如常进行,如何?”
“好,好!”
拓跋荒上前,终于实现了期盼已久的动作,紧紧地拥抱了李沉。
这个动作在胡营里代表,朋友。
小吴缓缓松开孟决明的手,擦了一把额上冷汗。
牧民之事安然过去,消息传开,听说拓跋荒的举动后,城中尚不乏疑虑者、愤怒者,可历史的车轮终要往前走,不能因这相比之下显得渺小的曲折而停止,再听说远方的边陲早已推行开市,乌城一带早已有胡汉来往,民心终究是大体稳了下来。
开市当夜,胡商涌入,一一经过盘查登记,来到坊间开设摊位。
李将军则在军帐中设宴,邀拓跋将军对饮。
“石头这小子非要我陪着,说去看看胡人的玩意,麻烦你哥俩替个当值啦。”……
小吴身披铠盔甲,拎着武器,冒着刺骨的风与孟决明一左一右守在军帐外,他回忆着崔武挥别自己前说过的话,幽幽叹了口气。
“老方,今天开市呢。”
“嗯。”孟决明不为所动。
“老方,可热闹了。”
“嗯。”
小吴忍无可忍:“老方你为啥同意换班啊!你看老崔和石头多自在!”
“原来你也想去?”老方闷闷一转头,后知后觉。
“你……算了,不跟你计较。”吴云嘴角抽抽,转过头不言语了,这老方近来脑子是清醒了许多,可一想到他脑子清醒还这么迟钝,不禁更让人生气。
又一个被老哥惯坏的臭小子。
孟决明半晌没听他动静,无奈轻咳一声。他当然知道这小子做梦都想去看,只不过在开战之前,开市何时都能去,自己今夜却是有事要打探——那令牌,也有可能是两位将军独处时相赠的。
只是在这军帐外守着,难以看清。
孟决明看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吴云还生着闷气,这老方倒还真是个木头脑袋,半天一句话都没说,他疑惑地转过头看看,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老方,你疯啦!”
老方竟把长枪随意放在地上,蹑手蹑脚地蹲在军帐外,伸手拨开一条缝隙,偷偷往里面瞧。
“老方,快起来……”
小吴的嘴忽然被一下捂住。
孟决明静静瞧着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见对方乖乖点头,才一松手放开他。
“老方你这是干嘛?当心吃军棍。”小吴也蹑手蹑脚地蹲在他身旁,压低声音问他。
孟决明望着帐内,简短回答:“好奇。”
“这这这……”小吴“这”了半天,说不出话。
“你会把此事说出去么?”孟决明问。
“当然不会!”
 
第六十章 将军令·战争惊变[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