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项羽期待的目光立刻颓然下来,叹道:“看那人喝得如此豪爽,我心实有戚戚,你不让我喝,至少让我闻一闻总可以吧!”
赵云忍不住扑哧一声偷笑了出来,随即他忙转过脸不让项羽看到自己的神色。文姬将茶举到我嘴边,一笑道:“若说起酒,原是祭天地鬼神,祭列祖列宗的;后来庆丰收庆胜利要用酒,迎宾客交朋友要用酒,婚丧嫁娶、日常宴乐也要用酒。若是起酒的坏处那可是一大堆一大堆……”
说着,文姬突然停了下来,只拿笑眼看着我。我一乐,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道:“你说便说吧看我做甚?”
文姬浅浅的横我一眼,只让我觉得这一口茶喝得无比清甜,才缓缓道:“爷不嫌我卖弄学识才好。”
“你知道才貌才貌,这可是连在一起评价人的。我听过才貌双全可没听过才貌居一……”
听我逗乐文姬不依的推了推我,道:“不跟爷说了。”说着,她理了理思绪,接着道:“酒一用得广了,不止是王侯,就连老百姓也是深爱之,便有了纣王的‘酒池肉林,而酒也让帝王将相沉湎其中,荒淫丧国……”
“如此说来,文姬你是认为酒无趣可谈咯?”笑着看着文姬,我道。
“如若说无酒便无趣我是不敢苟同。因酒丧国,因酒丧志,因酒丧心,这点点滴滴数来着实让人十个手指都扳不过来。酒有趣但绝不因酒才有趣。”
文姬也喜小酌,但绝对比不上她喜欢品茶。浊酒清茶,原是两种截然不同。
这时只听那中年男子的醉言恍恍而来:“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圣贤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这声音陶陶然而又熏熏然,让我如坠梦中不知凡几。文姬等女纷纷动容,不禁对那中年男子注目而视。
这,这……这不是李白的诗么?怎么?
我还在惊喜疑惑……各种难以描述的感情中,便听得又有一人微微一叹,道:“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唉,诚哉斯言啊!”
顺着这话,我有些僵硬的转过头朝说话之人看去,只见那人也是年近四十,坐在弯角处;留着长须,已是半灰半白,与他的头发相映成彰;一双眼睛不大却是极有神。
他先是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才将眼神在文姬身上打量起来,那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却是对文姬的美貌仿若未见:“这位夫人好见识……”说着,他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一笑,容颜竟显得有些苍老:“这位兄台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实在是喝酒之人千古绝唱啊!想来也是深知酒中三味之人!”
我心中大呼惭愧,忙回了一礼,道:“冒昧之言,冒昧之言,还不曾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眼色萧索,似是想起许多往事,隔了许久才叹声道:“在下姓杜,单名一个甫,字子美。”
我惊得几乎要跳起来,杜甫杜子美?!我眼前的这人是诗圣?
看到他的模样,我几乎不敢相信,可转念一想,杜甫一生不甚得意,几经起伏,不是这般模样又是如何模样?
看到我的样子,杜甫有些惊讶,疑声道:“兄台可有什么不妥?”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几个月前从道观出来时还是贞观年间,难道这一路走来岁月便随着走掉了?现在那又是什么年号?开元还是天宝?看着杜甫的样子,估计已是开元末近天宝的时候了。
或许,是那道观中所谓的“穷玉周柱”的原因,我们进道观的时候是贞观,出来就已经是开元年了!我们一路上行来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自然,也想不到,想到这,我不自禁回头朝变化了容颜的武媚看去。
武周乱唐,文成公主和亲……这两个人又该如何办?
看着我呆楞的表情,杜甫轻微的皱了皱眉,直到文姬在桌下轻轻碰了数下我才醒悟过来,忙恭声道:“在下王寒生。”
杜甫还没说话,那醉倒的男子突然一笑拍桌而起:“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哈哈,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来来来,你我都是爱酒之人,当同喝一杯!”
听得这几句,杜甫神色一朗,双手捧杯,喝道:“兄台何人?”
那人眼光迷离,显然醉中带醒,闻言打着酒嗝,将壶嘴凑到嘴边,含糊着道:“你是杜子美,我乃太白青莲,李白是也!”
果然……
我心中实在是震惊,想不到在这一间小店居然会遇见李白与杜甫,而要说到李白与杜甫相识那可是在天宝三年的洛阳!
两人对望数息,接着同时大笑起来,那豪迈,相识,相敬各种感情竟在瞬息让两人了然于胸。我的血也沸腾起来。
管他什么贞观、开元、天宝,能见着如此会面,纵使穿越千年也是不枉!
“寒生兄不喝酒?”杜甫与李白象是市井之徒般,勾搭着肩与我坐在了同一桌。
“不喝?”我高高挑起眉头,声音兴奋得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怎么能不喝?不仅我,我二弟三弟也是要喝上一喝的!”
听我这么一说,文姬妺喜大是惊讶,还没来得及阻拦,我又道:“与两位举杯对酌人生又有几回?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仅我们三人,她们也是要陪着喝上一杯。”
“爷……”文姬极低的喊了一声,显然是在怪我让项羽和赵云喝酒。
李白与杜甫相视一笑,自然是听到了文姬那微带劝阻的话。杜甫微微一笑,道:“听夫人先前的话,夫人对酒也是熟知得很……”
我忙截断杜甫的话说道:“子美不知……”接着我便把文姬劝阻的原因说了出来,两人这才了然,项羽赵云见到两人豪气,也落得我开了口,不仅虞薇不能反对,便是木兰也不说半句,自然喜笑开来。
“说起酒,一直以来都是毁誉参半。说它好者,那是赞之为天琼玉液;说不好的,又骂它为马尿潲水……”一边斟着酒一边笑着说道。
听我一下说得文雅一下说得粗俗,李白杜甫都笑了起来,杜甫道:“要酒真只有贵夫人说的那般,再加上为权者的功利,什么犒赏三军,吕不韦之类借酒弄权……那酒就真正无趣了!”
“俗物便俗物,喜欢又怎么样?”李白翻了翻眼,边灌着酒边道。
“哈哈,”我一笑,将酒干了个干净,“茶雅酒俗,但茶可没取代酒。再说,酒几时又只有俗而没有雅了?”
李白杜甫同时一怔,放下酒杯,道:“此话如何说?”
我一笑,道:“酒飘逸,茶清爽;酒热闹,茶孤高;酒如豪士,当以结友;茶如隐逸,当以静品!”
“好!好论调!”两人又是同时一拍桌子,尔后一笑而干。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情趣之间!”我一扫两人,吱溜一声喝下一杯酒,“饮酒的最佳境界不是醉态百露,而是将醉未醉之时,醉与不醉之间!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当喝酒;品尝美味佳肴当喝酒;行诗联句自然也当喝酒!若是此时都是品茶岂不是显得怪异绝伦,贻笑大方?”
这一席话说得杜甫李白哈哈大笑,连饮不止。
“寒生兄乃是真爱酒之人,我李白不过是一酒徒而已!”李白已是醉眼朦胧,看那神情却正是将醉未醉。
杜甫亦赞道:“寒生兄真知酒也!”他见我没喝多少,忙举杯敬来。
我笑着干了,道:“一日,王戎去拜访阮籍,当时刘公荣也在座。阮籍对王戎说:‘正好有两斗美酒,可以和你一起喝。那个公荣,则没有为他准备。王戎不见怪,公荣也没有异议。于是,阮籍与王戎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开了,刘公荣却滴酒未沾。三人一起谈笑风生,没什么异样。”
李白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若是我在,必定要抢先喝个够瘾。”
杜甫大笑,指了指李白道:“若是你,只怕他们两人都没得喝才是!”
我一笑,替两人斟满,又道:“后来有人问起此事,阮籍答:‘酒量可以超过公荣的,我不得不和他们喝;酒量不如公荣的,我不能不与他们喝;只有刘公荣,可以不与他饮酒。”
杜甫略一思索便笑道:“看来寒生兄借古喻今,不能饮却能进入饮者的境界,饮酒之趣在酒外啊!”
我哈哈一笑,道:“说不得我还是要偷喝几杯。”
听我说得有趣,两人再次大笑起来。“酒之趣不独解愁忘忧避乱隐世,茶宜静酒宜喧。建安文士常在清风朗月之中高台畅饮,慷慨击筑高歌;正始文士则喜聚竹林,浴日餐风,在鸟鸣溪声中开怀痛饮;渊明公饮酒就离不开ju花与终南山……”
李白击掌而笑道:“我李白饮酒,就喜欢和朋友在酒店谈笑共饮,举杯邀月!”
我眼中一亮,道:“太白兄这一对月斟酌可是一大境界啊!”
李白一愣,停下了正要灌入喉咙的酒,疑道:“此话如何说起?”
杜甫轻轻一笑,抿了口酒道:“文士饮酒,当不得如那市井鄙俗,那可是要讲究气氛。”
我点了点头,道:“酒宜喧,这个‘喧,说的便是气氛、情绪,畅怀豪爽,而不是嘈杂喧哗。有道是:春饮宜庭,夏饮宜郊,秋饮宜舟,冬饮宜室,夜饮宜月;再者,花下、竹林、高阁、画舫、幽馆、曲石间、平畴、荷亭这些可都是饮酒者的最爱。”
李白皱了皱眉,嘟囔道:“算来算去,寒生兄的意思岂不是我们在这店内喝酒什么都算不上?”
我笑而不语,杜甫拍了拍李白的肩道:“太白兄,你可想差了,先前寒生兄不是说过‘酒逢知己千杯少,要真这样想,只怕我们早到店外面去了。”
李白嘿嘿一笑,几乎睁不开眼的看着我,道:“那我还是喜欢在店里面,一壶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看到李白复又趴在桌上,我与杜甫相视无奈一笑,杜甫又敬了我一杯,道:“说了这饮地,下面想来该是饮候……”
“那便是下面八种:春郊、花时、清秋、新绿、雨霁、积雪、新月、晚凉。”我一一数来,说完先自一笑,“真正说起来,这好友一相逢,哪来顾得了那么多,自然是先畅饮了一番再说。真要按这饮地饮候来喝酒,那就只有大家都轻松写意时,选一良辰,觅一美景,担两瓮好酒才行啦!”
杜甫听得哈哈笑起,道:“是极是极,好友相逢时,心情中哪里还顾及得到这么多,这怕是就是酒了吧!”
听得杜甫说到最后,话里却透露出一丝哀戚,我心中不由一怔。虽然在酒上面,杜甫显然不及李白的名气,就连后世的酒栈也每每打出“太白遗风”的招牌,但杜甫也是极爱酒的,他留存后世的诗有一千四百多首,其中有三百多说到酒。说他的诗是“诗史”,那其中五分之一亦可称之为“酒史”。
若说李白借酒恐怕是那种已被现实套成牢笼,却不愿意接受,而反过来想要征服的心理,那杜甫这一声就只怕是看清了盛唐下的暗流,所发出的悲悯。
在我长叹一声中,杜甫连喝了数杯,渐渐的,他的眼光也迷离起来,在他也如李白般倒伏在桌上时,我却听到他口中兀自念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着他们两个,我的眼光飘忽起来,文姬轻轻依偎着,柔声如雨:“爷,他们喝醉了!”
我搂了搂她,淡淡一笑,连我此刻也不知道我那笑容是喜是悲,缓声道:“他们两人绝世惊才,醉与不醉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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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举酒相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