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想到杜锦中竟然接她话了,只是这接的话似乎不太中听,“你有银钱吗?”
宁妍:“……”怒!摔!有钱了不起啊?本宫难道看起来像是缺钱花的人吗?本宫只是没带钱出来!
她再度闹了个大红脸,面上被白色粉末盖着不明显,耳尖却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一时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僵在摊子旁也说出不话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荷包大娘先看不过眼了,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公子,既然你妹妹诚心向你道歉,你就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吧。”
又对宁妍道:“小姑娘,你看看我这摊子上你可有入得眼去的荷包?若是有,便选一个中意的,大娘不收你的银钱,你把这荷包送给你兄长,自家兄妹,他不会真生你气的。”
宁妍能感到自己的脸快烧出火来了,声音也变了调:“谢谢大娘。”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都是抖着的,鼻子忽然一酸,差点从眼眶里滚出泪来,自己上辈子就没碰过这么倒霉难堪的事。
杜公公,你妹的,你不是人!
宁妍在心里问候了一把杜锦中及他不知是否存在的妹妹,顿时感觉好受多了,眼泪也硬是给它逼了回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之辱,来日奉还!
宁妍木着小脸,在大娘关切的眼神下挑选着摊上的荷包,本来还想给你选个不张扬的、低调的、看起来奢华的颜色,现在,呵呵!
您就等着用上大姑娘的颜色吧!
“大娘,我选好了。”掌心一摊,艳丽且略带俗气的桃红色荷包静静地躺在手上。
荷包大娘惊异道:“这——”
宁妍赶紧打断她的话,坚定道:“我哥哥喜欢这颜色。”
那大娘面上闪过犹豫之色,最后仍旧在宁妍坚持的目光下将那荷包用了个素净的锦囊装起来。
“姑娘,给。”
“谢谢大娘。”宁妍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转身离开摊子。
杜锦中一言不发,随之跟上。
宁妍刻意放缓了脚步,等他走到和自己并肩的位置,将手往旁边一递:“送你了!”
本以为杜锦中不会搭理她,哪知对方伸出两指将荷包从她手上夹走,又塞进胸前的衣襟里,两个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做过很多遍一样。
宁妍惊讶不已,路边小摊上的东西她也就是图个新鲜,质量肯定不能跟有铺面的店比,杜锦中在后宫一手遮天,金银财宝铁定不缺,可宁妍如今随手塞给他一个“地摊货”,他竟一点嫌弃也没有就收下了?
先前她在摊子上明显撒气的举动,也没有遭到他的阻拦,这是为什么?宁妍又想不明白了。
“怎么?”
杜锦中问道,语气平静,仿佛先前生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是不气了,宁妍心里的气可还没全消,说话也硬邦邦的,带着点挑衅的意味:“没什么,我还以为杜大人会宁愿把荷包扔掉,也不愿意原谅我。”
方才灵光一闪,这才有了宁妍口中的“杜大人”这个称呼。杜督主大人,杜督主大人,可不就是杜大人么?宁妍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杜锦中忽地停下脚步,低头冲她一笑,既不是阴恻恻的恐怖之笑,也不是阴阳怪气的古怪之笑,是宁妍几乎没见过的笑容。
春风扑面,阳光和煦。
宁妍几乎看呆了,杜锦中正常起来露出的这个笑,着实亮眼。毫不夸张地说,纵使眼下她随意对路边某一个陌生人讲,杜锦中是某某大家大户的贵公子,想必也不会有人怀疑。
长得好,果然是加分利器。
宁妍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生气了。
“这个?我不过是怕拒绝了小公子这番美意,您会不顾形象在大街上哭出来,这消息若是传回……家去,可不太好听啊。”
一句话又将宁妍的神智拉了回来,她拉起嘴角回给杜锦中一个假笑。
“呵!”
暗暗唾弃自己,她真傻,真的。魔鬼就是魔鬼,长得好看也不可能变成什么心地善良的神仙。
什么芝兰玉树、大家子弟,全是不存在的。
杜公公就是一个铁打的魔鬼。
……
宁妍茫然地跟着杜锦中往前走,路旁不时传来各种小吃的香味。
不行不行,她的肚子咕咕叫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吃东西?”宁妍蹙眉,看着身旁不远处一锅茶叶蛋垂涎欲滴。
因着她语气的不耐,想到确实过了不少时间,他估摸着小姑娘大抵是体力不支,受累了,便也没再逗她:“自然是饕餮楼。”
宁妍愁眉苦脸:“还要走多远啊?”
虽然为搭配男装,她穿了高帮轻靴,而不是软底的绣花鞋,但是宁妍自从穿进书里,便一直养尊处优,没走过什么远路,这会儿时间就已经折磨得她脚底板痛了。
也不知有没有磨出水泡。
一双秀气的细眉蹙得愈发紧。
她不怕流血,但是她怕痛呀!
杜锦中眼锋一扫四周,饕餮楼尚在两条街之外,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好酒楼。路边倒是有不少食摊,可这些地方的东西难吃不说,也不怎么干净,如何能如得了她金尊玉贵的口?
可这娇娇儿明显吃不得苦,走路都犯懒,看这模样怕是走不得那么远的路了。若是去唤一抬软轿过来,王安和明雀两个又没有跟着,他万万不能离了她身边走远。
思绪翻转,一贯运筹帷幄的督主大人竟也难得犯了难,跟着宁妍一道眉头紧皱。
宁妍见杜锦中没说话,猜测他应该是在凝神思考解决办法。可她又渴又饿又累,这一路上虽然遇见过不少卖吃食的小摊与店铺,宁妍却顾忌着先前两人闹的别扭,不愿主动开口问他要钱买。
于是硬扛着忍到现在,可眼下她真的忍不住了。
饿到心慌。
饿到窒息。
宁妍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那个,杜大人,要不然咱们就在这儿随便吃点什么吧?这再耽搁下去,万一误了梨园看戏的时辰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杜锦中见她被这烈日晒得额角冒汗,脸上的粉都被冲刷出些许印记来,眼角瞥见旁的姑娘都有丫鬟撑着纸伞遮阳,不由生出二分悔意。
明雀那个丫头,若是先前留了下来,此刻还是有一分用处的。
眸色沉沉,此事是他失策。
“二位公子,这天气炎热,不如进小店喝一碗凉茶歇歇脚吧?”缘来茶楼门口的小二早就看见这两位穿着不凡的贵人了,见那小公子似是力竭,蹲在原地,这才斗胆上前揽客。
杜锦中倏然回头,寒冽的目光如冰箭一般直射那小二,后者吓了一跳:“客、客官……”说话都结巴了。
“好呀好呀!”
宁妍激动得不行,这小二真是一场及时雨,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杜锦中偏首看向那茶楼招牌,视线又落入大门内,在人来人往的堂中扫视一番,斩钉截铁道:“不可。”
“为什么?”宁妍忍着怒气道,有钱是大爷。
杜锦中道:“人多眼杂,尘土飞扬。”
宁妍几乎要被他气乐了,这人毛病可真不少,人家开茶楼的,当然是客人越多越好。至于尘土飞扬一说,在有气无力的宁妍看来,完全就是杜公公的无稽之谈。
挑三拣四还不肯承认,简直无理取闹。
宁妍正想说他们可以坐雅间,杜锦中已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事,冷脸看向店小二:“替我去寻一抬软轿,告诉轿夫我们要去饕餮楼,余下的都是你的。”
宁妍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已经懒得腹诽什么了。横竖自己的意见也没人听,握有财富的人才有真正的话语权。这白花花的银子随随便便就砸出去使唤人跑腿,想来他是真不缺银钱使。
宁妍磨了磨后槽牙,待会儿去了那什么劳什子饕餮楼,不吃他个血本无归,她就跟杜锦中姓!
那茶楼的店小二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见了钱连自家的生意都不顾了,扔下一句:“您稍等,小的马上就回来!”便捉急忙慌地替杜锦中去跑腿。
且果真如他所言,“马上”就叫回来一抬软轿。
“为何只有一抬?”宁妍不解,难不成让她一个人坐轿子?
杜锦中见了倒没说什么,他本意也是如此,差人将娇生惯养的小人儿抬过去便可,自己随轿步行。
“小公子,请吧。”因宁妍做了男装打扮,他不好上前搀扶,便扬臂做了手势请宁妍上轿子。
宁妍却满心想着自己之前要将他吃穷的打算,两相对比之下,脸上不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自己真是太市侩太小人了。
上辈子带来的精明算计,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
冷血无情的东厂督主哪里明白女儿家的心思,见她立在原处不动,只当她不愿去远处用饭,才当着旁人的面又同他置气,面色稍冷,遂拿了宁妍自己口里的话去堵她。
却说宁妍见两名轿夫都在一旁看着,当下也不好意思再矫情,只得顺着杜锦中的催促进了软轿。
轿夫脚力不错,两条街的距离坐在轿子上并不显远。
宁妍只觉才过了短短一盏茶的工夫,轿子便停了。
“二位公子,饕餮楼已到。”
34.第三十四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