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的饭厅,季岳笑呵呵地招呼着容熙和苏千华坐下:“大公子,千华丫头,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我们大胜关的特色菜!不说别的,季叔府里这些厨子,那都是练得一手好厨艺!”
苏千华笑笑:“听季叔这么说,我都迫不及待想尝尝了。舒残颚疈”
“哈哈哈,”季岳显然很高兴,结果一瞄眼,就看见自家闺女正往苏千华身边蹭,眼睛立马就瞪圆了,“茗儿!给我规矩点!”
季茗小腰一扭,直接坐到了苏千华身边,朝季岳扮了个鬼脸:“我就要挨着姐姐!”
季岳拿她没办法,只得干瞪了她一眼,苏千华又从空间里取出一个酒坛放在桌上。酒坛一拿出来,季岳便没心思再去教训自家闺女了,所有的心神和目光都被那酒坛给吸引了,季腾也是如此。
若说大胜关最艰苦的是什么?一是粮食不多,二是蔬菜太少,三就是几乎没有酒!酿酒得用粮食,这年月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多的粮食来酿酒?偏偏大胜关气候苦寒,一到了冬天更是冷得人骨子里都发颤,偏偏连个酒都喝不上。
所以这次来的时候,容烈便让苏千华带一坛酒来,这酒,还是苏千华派人大老远从南方买来的,数量并不多。
一看见酒,鼻子里再闻着那溢出来的丝丝酒香,季岳和季腾的眼睛直接就亮了,瞪直了眼盯着酒坛子,生怕一眨眼就没了。
容熙笑道:“千华妹妹为了聚仙楼的生意,特意派人去南方买了酒运回来,父王想到季公和季叔很久没喝酒了,便让我们带一坛过来。”
季岳瞪大了眼,咽着口水问:“南方买回来的?得花不少银子吧?”
季腾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怕什么?反正现在千华丫头有的是银子。不过,”他眯了眯眼,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千华丫头,你这老是从南方买酒,花销也太大了,不是个办法啊。”
季岳反驳:“那还能咋地?难道要千华丫头自己酿酒啊?哪儿来的粮食啊?”
季腾便干笑道:“是这么个理儿,老夫刚才想得太简单了。”
苏千华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心里有些感动,不想他担心,便解释道:“季公说的没错,自然不能这么一直下去,所以我已经在安陵城选了一块地来建酒厂,也从南方买了一些粮食回来,等酒厂建好了,就可以酿酒了。”
季岳吃惊地看着苏千华:“千华丫头,你还真要自己酿酒啊?”
苏千华笑了笑:“当然不是我自己酿了,岳家能人辈出,哪里用得着我动手啊,我一说要找人酿酒,报名的就有好几十个人。”
“岳家……”季腾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千华丫头,你说的是那个岳家?这么说,前不久造纸的事,也有他们的功劳了?”
“是啊,造纸的事情就是岳老爷子亲自监造的。”
“原来是这样,”季腾沉吟着点头,感叹道,“倒是成全了他的毕生的心愿,千华丫头,这件事你做得不错。”
容熙听季腾夸赞苏千华,脸上的笑容不禁多了些,也笑着说道:“当初千华妹妹在路上救了岳老爷子的一对孙子,后来到了王府,他们就求千华妹妹救人,我们这才知道他们是岳家的人,千华妹妹听说了始末,便要父王救人,那些弩就是岳老爷子的长子岳长东监造的。”
季腾和季岳一听,瞬间更激动了,季腾喃喃道:“竟然是他们,真是好本事!”
容熙笑着看苏千华,隐约地说道:“当然,这里面千华妹妹的功劳最大。”却只说到这里不肯点破,季腾和季岳是聪明人,对视一眼便知其中必有隐情,而且还是和苏千华有关,想到她身上出现的种种‘奇迹,他们便聪明地不再多问。
正说着,管家就来禀报说是饭菜都做好了,季岳一听让管家安排上菜。没多久,饭厅外就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季家的下仆,另外一拨,是穿着厨师装的甲一等五人。
季家下仆先上了菜,主要分为三种:烤肉、炖肉、炒肉片。菜一端上来,饭厅里便弥漫着一股子肉香味儿。
接着是甲一等五人排着队走进来上菜,菜色丰富,风别是:宫保鸡丁、一品熊掌、鱼香肉丝、东坡肘子、清蒸狮子头、水晶肴蹄、叫花鸡、芹菜炒肉丝、毛血旺、烤野猪,外加煮好的腊肉和香肠切片。
每道菜都做了细心的点缀,不仅摆放得讲究,还用了芹菜叶子和胡萝卜雕花点缀,真真色香味俱全。尤其对比着季家自己厨子的菜,那叫一个打击!
季家四个人狂咽着口水,季岳想到自己之前夸下的海口便想打自己嘴巴。偏偏这时候,甲一还一脸抱歉地说道:“禀告大小姐,今天时间匆忙了点,很多菜还来不及准备,所以就简单做了这些,请大小姐点评!”说罢躬身,恭敬地递出一双干净的筷子。
苏千华接过筷子,夹了一块鸡丁放在小碟子里,恭敬地呈给季腾:“季公,您是长辈,您尝尝这菜味道怎么样?”
季腾瞬间感觉到甲一等五个人正紧盯着自己,心里顿时有些紧张,接过苏千华递来的碟子,拿筷子夹了送入嘴里,轻轻一咬,只觉鸡肉既香且嫩,一丁点肉腥味儿都没有,完全就不是自己以前吃过的那些菜能够相比的。
季岳也紧张地看着自己老爹,见他吃完,赶紧问道:“爹,味道咋样?”
季腾热泪盈眶地看着苏千华:“千华丫头,老夫终于知道你那什么聚仙楼为什么生意那么好了!”美味,实在是太美味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苏千华笑笑:“您满意就好。”说完转头笑看着甲一等五人,“季公很满意,看来你们做得不错。”
甲一等五人立马立正稍息行了个军礼,齐声道:“多亏大小姐栽培!”
季岳正准备偷偷夹菜,被这齐齐的一声吼吓得差点丢了筷子,再看甲一等五个人站得那个笔直,那个昂首挺胸,那个器宇轩昂气势如虹,不由问道:“千华丫头,这些人你哪儿找来的?不会是把王爷手底下的精英护卫给拉来了吧?”
苏千华眨眨眼:“怎么可能?他们以前只是王府里的下仆而已。”
季岳瞪眼,下仆?啥时候王府的下仆也有这气势了?
容熙看出他的疑惑,忍不住偷笑,正巧被季岳看见,季岳拧着眉头,瞪着眼珠子,半信半疑地问道:“大公子,他们真的是王府里的下仆?”
容熙偷偷瞄一眼甲一等五人一个个昂首挺胸志得意满的模样,脑子里闪过不久前他们军训时苦哈哈的模样,嘴角便忍不住地向上勾起,再看苏千华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在难以将她和不久前的魔鬼教官联想起来。
轻轻咳了咳,强忍住笑意,容熙道:“千华妹妹说的没错,他们确实都是王府里的下仆。”
季岳一听,下意识的,目光就看向齐齐站在一旁,正努力挺直了腰板儿的自家下仆,脸色一阵扭曲,冷哼一声,挥手让他们下去,省得留下来丢人现眼,甲一等五人也一齐行礼,领命出去。
人一走,季岳便忍不住说道:“千华丫头,厉害呀!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看这些人一个个对你毕恭毕敬的。”
苏千华也不瞒他,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因为我是他们的教官啊,季叔,您别看他们现在这么规矩,一开始的时候一个个就会添麻烦,还不服管教!”
“后来呢?”季岳和季腾齐声问道,两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苏千华。
苏千华眨眨眼:“后来啊,就小小地教训了他们一下,他们就乖乖听话了。”
容熙看看苏千华,想起那些人曾经的悲惨生涯,忍不住在心里为他们默哀。这还只是“小小地教训”,那要是“狠狠地教训”……
容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紧打住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苏千华和容熙并没有在大胜关待太久,巡查了各个要道口,又督造了兵工厂,三日后他们便踏上了归途,返回安陵城,一路舟车劳顿且不提,让苏千华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回到安陵城,便有个麻烦事情在等着她。
事情还要从学堂说起,苏千华计划建一个学堂,去大胜关之前已经选好了地址,就在安陵西城外的无阴山下,无阴山,比高凉山更大,也更荒芜,山上都是岩石,只零星长了一些杂草杂树,然而无阴山下却有一大片平整的荒地。
苏千华的计划,就是买下这片荒地用来修建学堂,去大胜关之前,她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容华去办。本以为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她只需要督建学堂就行,谁知刚回来,容华就告诉她对方不肯卖!
那块荒地的土质并不好,正是因此才一直荒芜了下来,苏千华也因此以为事情会很顺利,却不料对方竟然故意刁难!
明华院客厅。
“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为什么不肯卖?”苏千华刚一坐下,便急急发问。
容华没好气道:“那块地的主人是兴旺米铺的老板孙家,孙家祖上立过战功,那块地连着无阴山一起都是封赏,后来孙家经营米铺,无阴山和那块地却荒芜了下来,他们说卖地可以,要么给他们吉祥纸铺的独家代理权,要么就得把无阴山一起买下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容华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无阴山都是石头,买下来有什么用?竟然还妄想要独家代理权,哼!连容王府的面子都不给!”
苏千华抿着茶:“他们敢开这个口,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兴旺米铺,他们的米得从南方运过来吧?”
“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也怀疑,他们背后有人,就是不知道是谁要跟我们容王府过不去。”容华愤愤道。
苏千华叹了口气:“不管是谁,都是容王府的敌人。”
正说着,元宝走了进来:“大小姐,二少爷,孙家派人来问,到底还买不买那块地。”
苏千华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想了想,她站起来:“容华,我们走。”
容华好奇地问:“千华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虽然这样说,却自觉地跟在了苏千华身后。
“去见孙家的人。”
容华停下脚步:“不行!孙家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们亲自去见的?千华妹妹,你别理会他们!”说着就拉住苏千华不让她走。
苏千华叹气:“我是准备去无阴山看看。”
“去看无阴山做什么?那个破山,什么都种不了,买它就是浪费银子。你真要买下来,孙家和他们背后的人岂不是更得意了?”
“先去看看再说吧,说不能还能有用呢。”
苏千华没想太多,只是想去看看地形,若是可以她倒是不介意买下来,大不了以后用来作为校场使用。
出了王府,就看见一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正在站在门口不远处,时不时地往这边张望一眼,一看见他们不出来,那人双眼一亮,谄笑着走了上来。
“小的见过容二少,这位是?”他看着苏千华,目光中闪烁着好奇和探究。
“她是大小姐,”容华淡淡道,双目微抬,一手背在身后,不怒自威,“大小姐想去看看无阴山,带路吧。”
“这……”中年正想说什么,苏千华目光冷冷地看过去,中年被她目光一慑,赶紧赔笑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带路。”
这时元宝走过来:“大小姐,二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苏千华微微点头,与容华一道上了马车,元宝见那中年一直盯着苏千华的背影看,不由怒道:“看什么看?大小姐是你能随便看的吗?还不快带路!”
中年赶紧收回目光,陪着笑:“对不住,小的就是奇怪王府里怎么多了个大小姐,这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您……”
他话还没说完,元宝就怒斥道:“王府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多嘴?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质疑大小姐的身份?不想死就赶紧把你那嘴巴闭上!”说完又狠狠瞪了中年一眼,才转身上了马车,与车夫一起坐在车帘外。
中年男人陪着笑,转身上了孙家的马车,脸上笑容一敛,对车夫道:“去无阴山。”他说完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后面的马车周围还跟了一群骑着马的护卫,一个个都配着刀,面容冷峻,一股子凶悍之气,惊得他赶紧回过头,不敢再多想,只让车夫走快一点。
一路来到无阴山脚下,马车停下,苏千华跳下马车,抬起头望着那高达百丈,零星覆盖着杂草的无阴山,一颗心微微下沉。
中年谄笑着走过来:“大小姐,这就是无阴山,您别看这山上没什么草,其实风景还是很不错的,我们家老爷经常带着夫人少爷小姐过来赏景,那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听着他睁眼说瞎话,元宝不禁嘴角一抽,嘲讽道:“赏景?你家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品味还真是不一般。”
中年呵呵干笑,不理会元宝,只冲着苏千华说道:“大小姐,您还别说,这无阴山还有山下的这块地,那是我们老爷祖上用战功换来的,要不是看在容王爷的面子上,老爷是无论如何不能卖的。”
元宝接着说道:“不是你家老爷不肯卖,是根本没人肯买吧?”
安陵郡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这么一块破地秃山,谁吃饱了撑的买回去啊?
苏千华望着无阴山,淡淡开口:“我听二哥说了,你们的条件是,要买那块地就得把这无阴山一起买下来,要么就得给你们一个县的独家代理权,是吗?”
中年人只觉得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心中惊异不已,却只能干笑道:“这是老爷的意思。”
苏千华冷哼一声:“那你今天来王府,想必是传达你家老爷的意思吧,他改变主意了吗?”
“这……”中年人擦擦额角的冷汗,“老爷的意思,如果王爷愿意把无阴山一起买下来,老爷可以把价钱再往下压一压,若是王爷愿意给出一个县的永久代理权,老爷愿意把这块地和无阴山送给王爷。”
“真是好大的胃口!”容华不屑地看着中年男人,“就不怕撑坏了肚子?”
“老爷说了,这是祖上在战场上拼了命换来的,就算是容王爷,也不能藐视国法抢钱吧?”这话便是威胁了。
苏千华这时候已经走到无阴山脚下,她伸手摸上山壁,感受着手下粗糙的触感,手指微微一用力,擦下一些石末,轻轻一拈,再细细一看,然后淡漠道:“这山我们要了,一共是多少银子?”
“千华妹妹!”容华急了,也不理会那中年男人,疾步走到苏千华身边,“千华妹妹,你怎么能妥协呢?”
“那还能怎么办?容王府现在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要给人留下把柄,这时候不能意气用事。”苏千华低声说道,却故意控制着声音让那中年人听见,再看那人果然露出得意的笑来,心中冷笑。
“哼!”容华气怒不止,瞪着那中年,含沙射影地骂道,“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中年脸色变了变,最后却笑了起来,朝苏千华说道:“还是大小姐明白事理,老爷说了,无阴山,加上山下的这块地,一共是五万两银子。”
“五万?”容华冷笑,“孙家的胃口果然大得很!”
中年干笑道:“容二少,这无阴山光占地就有三千亩,山脚下这块地也有一千亩,五万两这个价可不多。”
苏千华也冷笑:“这无阴山是够大,却不能种东西,要说风景也是没有,若不是要用这块地,容王府又不愿仗势欺人,你真以为我们会要这一处破山?”
中年不说话了。
苏千华又说:“不管你们孙家后面是什么人,你们也别忘了,整个安陵郡都是容王的封地!你们真以为,就凭你们一个小小的孙家,就能和容王府抗衡了吗?”
中年吓得一身冷汗,赶紧说道:“大小姐这话严重了,孙家可不敢对抗容王!可这地是孙家祖上……”
苏千华打断他:“我知道这无阴山还有这块地是你们孙家祖上积德靠战功换来的,容王府也不强要你们的地,这块地到底值多少钱,你们心里清楚得很!容王府也不是非要这一块地不可,安陵城大得很,可不止这一块地!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我给他一天的时间好好想想这块地值多少钱,想清楚了,今天傍晚之前让他亲自拿着地契到容王府来,过时不候!”
苏千华说完,也不再看那中年惨白的脸色,拉着容华就上了马车。元宝冷哼一声,也跳上马车,让车夫回王府。
眼看着马车跑远了,中年这才用袖子擦了脸上的冷汗:“这个大小姐……还真是不简单!”抬起头,日头高高挂着,已经升上中天,中年不敢再犹豫,赶紧跳上马车一路急行回到孙家,冲进门,中年就一路跑进孙家当家的书房。
“老爷!老爷!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容王府是不答应吗?”孙家的当家是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或许是因为经常皱眉,他的额头上是深深的沟壑,薄唇紧紧地抿着,嘴角下拉,看着很是严厉。
中年气喘呼呼地把之前的事情说了,完了担忧道:“老爷,小人觉得那小丫头说得有道理啊,我们孙家的根基都在安陵郡,若是得罪了容王府,以后怕是……”
老者目光阴晴不定,造纸的事情一出来,他就想分一杯羹,还去参加了拍卖,只可惜那独家代理权要价太高,他最终没舍得花银子,心里却一直不甘心,所以容王府的人找上门来说要买西城外的那块荒地的时候,他心动了。
他的儿子在南方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朝廷已经看容王府不满了,所以他根本不怕容王会强抢他家的地,只是没想到,不过一时贪心而已,对方不仅识破了他的心思,还用他的身家威胁!
孙家的根在安陵郡,不能动!若是得罪了容王,他们孙家以后自然是不好过,以孙家的财力,真要离开了安陵郡去了其他地方,只有被人吞噬的命!
手指狠狠地抓在梨花木的扶手上,青筋暴起,老者望着虚空的方向,眼中闪过不甘,最后化作一声长叹:“罢了,老夫这就去见识见识那位大小姐,你不用担心了。”
中年这才松了口气,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您准备要价多少?”
老者阴狠一笑:“无阴山是老夫祖上用战功换来的,就算是容王爷,也不能强抢了去!孙家这次占不到便宜,却也绝对不能吃亏!”
说罢便取了地契印信等物,坐马车去了容王府。
明华院里,容华皱着眉来回踱步:“千华妹妹,你真要买那破山啊?那也太吃亏了吧?”对于这件事情,容华始终耿耿于怀。
苏千华小口喝着茶水,丝毫不理会容华的不甘,只是淡淡说道:“放心吧,亏不了。”
容华走得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就近的椅子上:“你让我怎么放心啊?就那破山,竟然还敢要价那么高,气死我了!”
苏千华神秘一笑:“无阴山我有用处,别说五万两,就算五十万两买下来,我们也不亏。”
“五……五十万?”容华惊得一口茶水喷出来,瞪着苏千华,“千华妹妹,你没说错吧?五十万两?就那破山……能值五十万两?还不亏?怎么不亏?亏死了!”
苏千华摇摇头,准备先不解释,容华性子太急躁了些,若是不改改,以后在商场上可容易吃亏。
容华见苏千华一点也不紧张,有心想问她准备拿那破山来做什么用,元宝却进来了;“大小姐,二少爷,孙家当家的来了,递了拜帖求见呢。”
苏千华接过拜帖,这时候纸还没有普及,这拜帖是用木片雕刻成的,上面刻了花纹,还有一个‘孙字,倒也漂亮得很。
把拜帖放在一边,苏千华道:“让他到王府的大厅等候。”
王府的大厅,自然不同于明华院的客厅,一来郑重一些,二来也透着疏离,有股公事公办的意味在里头。孙家的当家不是朋友不是伙伴,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明华院客厅的。
去大厅的路上,容华还有些不甘心:“千华妹妹,你真要买那破山啊?那破山真有用吗?”
苏千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放心吧,绝对有用!”
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苏千华看着主位上露出疏离笑容的少年,微微一愣,他怎么在这里?
容华也是一愣,却直接开口:“大哥,你怎么也在啊?”容华心里犯嘀咕,不过就是个米铺的当家,有什么资格让容熙来接见?真是抬举他了!
容熙掠过他看向苏千华,脸上笑容真诚了几分:“听下人说是千华妹妹的客人,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原来是兴旺米铺的当家。”提到‘兴旺米铺四个字的时候,容熙目光一冷,孙家当家却没注意。
容华略略一想,就明白容熙已经知道孙家刁难的事情,心里不禁一乐,瞬间起了看好戏的心思。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对千华可是稀罕得紧,就算是他陪着苏千华时间久了,容熙都能醋上一番,如今得知苏千华被刁难了,心里不记恨孙家才怪了!他啊,就等着看好戏吧!
容华这样想着,乐呵呵地找了位置坐下。
苏千华一落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孙老板考虑得如何了?”
老者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向容熙:“世子殿下,难道这件事情就由大小姐处理了?”
容熙微微一笑:“不错,这件事就由她全权处理。”
老者呼吸一滞,看着苏千华瘦瘦小小的身板儿,怎么看也都是七八岁大小的模样,心里不禁觉得容王府办事可笑,竟然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交给一个小女娃娃来处理!
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只得道:“想必大小姐也清楚,无阴山和山下的那块地,都是孙家祖上靠着战功换来的,这地孙家一直不肯卖,只因容王爷需要,这才忍痛割爱。它们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块地而已,而是我孙家祖上的战功!所以,五万两,少一个子儿也不能卖!”
苏千华心底冷笑,他这么说,无非就是给那块地增加筹码,那块地原本没什么用,如今说它们代表的是孙家祖上的战功,意义可就不同了。若是银子给的少了,宣扬出去,岂不是说容王不怜恤功臣之后?
倒真是狡猾得紧!
容华气得握紧了拳头,冷眼看着老者,老者却浑然不觉,一张脸紧绷着,浑然故我。
苏千华淡淡地扫了容华一眼,成功阻止了容华的发难,然后淡淡道:“既然是你祖上的战功,那这五万两,容王府出了!”
“大小姐此话当真?”老者诧异问道,他本来以为苏千华会拒绝,或者压价,倒是没想到她如此干脆,不过再一想,他就明白了,心里不禁冷嘲:哼,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也想跟老夫斗!
苏千华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却故作不悦地道:“把地契交出来吧。”说罢又对元宝道,“元宝,去库房支五万两银子来。”
这时候还没有银票,用的都是现银,苏千华发了话,元宝虽然不愿,却只得遵从。去了没多久,回来是身后已经跟了好几个人,抬了五口箱子,一一打开来,只见银光闪烁,里面是一个个拳头大的银元宝。
老者看着那些银子,双眼先是一亮,接着就听见苏千华冷淡的声音:“口说无凭,立个字据吧。”
说罢又让人取来一张纸,亲自写了一张字据,交给老者签字盖章。
老者看了字据,只见上面自己娟秀,心中不由得也对苏千华赞叹了一分,再看内容并无不可,便也没有异议,取出印信盖了章,又写下自己的名字。
谁知苏千华又说:“再按个手印儿吧。”
老者暗暗嘀咕丫头年纪不小,事儿还真多,不过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却还是按了个拇指印上去。
苏千华这才满意地收了地契和收据,对老者道:“孙老板,这些银子是你的了,希望你别忘了,这些银子,是你用你家的战功换来的,若是以后我听到传言,说容王府以势压人,可别怪我不客气,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以——势——压——人!”
老者被苏千华气势震慑住,心中骇然惊惧,忽然间便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不过他强行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看着苏千华,强自镇定道:“孙家绝不会后悔!也希望大小姐和容王府不要后悔!孙某家中还有事,告辞!”说罢拱手退出,招呼着仆人把箱子抬出去。
等他走远了,容华才愤然道:“哼!什么东西!千华妹妹,你也太给他面子了!就不该由着他!”
苏千华微微一笑:“我们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若是再压价,未免太残忍了,既然是祖上用战功换来的,就当做是看在他祖上的面子上吧。”
容华摇着头,满脸不赞同:“千华妹妹,你就是心太软了,做生意要像你这样会吃亏的。”他直接就忽略了苏千华说的占了大便宜一茬儿。
容华忘了,容熙可没忘。他从主位上走下来,硬是挤到苏千华的椅子上,抱着她的细腰,拉着她的手问:“千华妹妹,你说的占了大便宜是什么意思?我听说,那无阴山就是个荒山,根本没什么用啊?”
苏千华紧紧皱起眉头,怒视容熙:这里这么多位子,干嘛要跟我挤?
容熙眨眨眼:你这里舒服嘛。
苏千华不理他,直接拍掉他的手:“我看过了,那无阴山上是石英砂岩,正是我需要的东西。”
“石英砂岩?那是什么东西?”容熙和容华异口同声问。
苏千华笑笑:“有了它,我就可以用来做玻璃了,到时候,很多东西都能做出来了,我们赚大发了!”
“额,比如呢?”容华半是好奇半是不放心地问,“千华妹妹,你说的那个玻璃,有什么效果啊?”
苏千华越想越开心,脸上挂着灿烂地笑,她想了想,打了个比方:“你们知道琉璃吧?”
“当然知道了,那东西可金贵了,咱容王府里也就才三件琉璃鼎,可都在库房里珍藏着呢,就怕磕了碰了,只有过年节的时候父王才肯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苏千华便说:“这玻璃呢,虽然没有琉璃珍贵,可是比琉璃更通透,有了它,我们就可以造镜子,造窗子,造温房,造蒸馏器……”苏千10048拍掌,“有了蒸馏器,我们还可以提纯出烈酒,可以造出香精……那可都是银子啊。”
容华“啪啪啪”手指飞快地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听着苏千华的话,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最后笑得合不拢嘴,直接傻笑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嚯嚯嚯——”整个人都笑得缩在宽大的椅子里。
容熙扶额,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转头问苏千华:“千华妹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虽说早已经见识了苏千华的手段,容熙还是不确定,那无阴山他见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直都知道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荒山,谁知听苏千华的意思,那不仅不是座荒山,反而还是一座宝山!说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了!
可能吗?容熙心里有些忐忑,就怕苏千华是逗容华玩的,他看着容华那乐不可支的模样,突然就有些同情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来。
如果是假的……他怕容华会想不开!
“我已经看过了,应该不会有错,就算真的只是座荒山,我也要让它变成一座金山!”苏千华挑起嘴角,想起刚才孙家当家眼底的不屑和得意,心中冷笑,真当她苏千华是好欺负的?
容华笑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他艰难地爬起来靠在椅子上:“千华妹妹……我……我终于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要让那老头签字画押了……哈哈哈……不行不行……笑死了我了……等我们把无阴山变成一座宝山……那老头子一定会气疯的……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俊俏的脸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平日刻意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的模样?
正这时,容耀跑进来,结果一进来就看见容华乐不可支的模样,不禁皱起眉,走到容熙身边问:“大哥,容二怎么笑成这样?不会是傻了吧?我听说刚才孙家的老头来了,还抬走了五万两银子,容二是不是受刺激了?”说起那五万两银子,容耀就一肚子的气,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啊!不是五两!就这么没了!容耀觉得自己的心肝儿一抽一抽的疼。
可看着容华被刺激的傻了的模样,容耀瞬间就淡定了,甚至幸灾乐祸地想:让你得意!现在傻了吧?活该你!
容华正笑得开心,一听容耀的话立马止了笑声,眉毛一竖,瞪着容耀:“死胖子,有你这么咒你哥的吗?竟然敢说我傻了!”
容耀往前一站,抱着双臂,抬着下巴瞪着容华:“容二,你居然敢骂小爷死胖子,以为小爷怕你啊?你是小爷哪门子哥啊?小爷的哥就只有大哥一个!”
听他越说越过分,容熙皱起眉,厉声喝道:“容耀!说什么胡话呢?快跟你二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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