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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信心[2/2页]

枭臣 更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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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其昌虽说心里不解,但也照周知正的吩咐叫队伍停下来歇息。
      即使不说周知正袁州都督府明面上的官职要远远高过周其昌,以周知正周族的地位及声望,周其昌也不会抵触他。
      黄秉蒿当初编练江州,以乡勇为主,也就难免叫军将职控制乡豪、大族子弟的手里。同时黄秉蒿又要利用宗族、乡里的凝聚力来增加营伍的战斗力,也只能纵容将卒以乡里、宗族为单位聚集、编伍,形成兵为将有、宗族利益至上的局面。
      虽说黄秉蒿此时还能控制袁州军的大部分兵马,但眼前营将及小校要么是周氏子弟、要么是周知正同乡晚辈的四五百兵卒面前,黄秉蒿的话就未必比周知正管用了。
      “枢密使前次派人来袁州招降,言袁州必割渝才得自安,没有退让的余地。枢密使给出的期限之前,都督就派陈子寿去夺渝,”周知正下车来,走到道旁一块巨石坐下,问周其昌、周其盛、周修等周氏子弟,“你们怎么看这事?”
      周其昌、周其盛、周修一时都愣怔那里:之前周知正特别警告他们不要就这事随便议论,周知正这事上的态度也是立,怎么会陈子寿都率兵前往渝、事情成定局之后,才族里讨论这事?
      “此时罗、奢都降燕虏,联合对南阳用兵,黄秉蒿也有意效之。其出兵渝,非为袁州自立,而是要替燕虏袁州牵制淮东兵力江西腹地,使其不能渡江参战,”周知正说道,“黄秉蒿刚愎自用,他拿定主意,旁人绝难改,我也不得不屈从之。虽我等不得不暂时屈从之,但里面的道理,我还是要说明白给你们听的……”
      “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狗,”相貌粗犷的周修耐不住性子,既然周知正都表明不满的态度,他们这些周氏子弟自然就没有必要再作城府,径直骂出口来,“等过下袁,蒙山之间有条小道可以去阳乐。依我所见,也不管那些鬼捞子,我们将这些辎重烧毁,直接去投豫章得了……”
      “休得乱说,”周其昌将周修喝止,压着声音,说道,“你倒走得爽利,袁州城里的妻小怎么办?”说这话时,还警惕的看了周知正身边的吴敬泽一眼。
      吴敬泽倒是颇为欣赏周其昌的警惕。
      周修给周其昌训斥得无话可说,他们这些人的家小都袁州城里,周知正又是周族大宗,不算仆役,妻妾子侄等亲族袁州城里有三十余口,焉能弃而独自逃奔豫章?
      周知正也不会一次就将说透,只是拍了拍周其昌,故作无奈的一叹。
      周氏子弟都十分的沮丧跟无奈。
      这时候东面有数骑快马加鞭驰来,行到近前,勒住马,为首一人径直对周知正说道:“周大人,大人有令,着你督粮草速行,路上不得有迟误!”
      来人是黄秉蒿身边的亲卫小校,他骑跨马背上就对周知正传达黄秉蒿的命令,流露出对身为吏的周知正的轻视,叫周其昌等周氏子弟看眼里十分的不满。
      周修是沉不住气,脸阴得很凝出水来,要不是慑于黄秉蒿的余威,都要上前将那人揪下马来打一顿。
      周知正也不气恼,他知道黄秉蒿不会单为催粮就派身边心腹走一趟,问道:“大人叫陈将军过来催粮,可是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渝那边与淮东军打起来了,”小校浑不意的说道,“子寿将军渝一时进不了城,那就无法从地方筹粮,还要周大人你们走得快一些。”
      “……”周知正强压住狂跳的心,故作镇定的问道,“怎么会,淮东军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周知正心脏狂跳,手指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不过叫小校看眼里,只当周知正是畏惧淮东军,心里对这些没胆气的吏越发的看不起,说道:“应是豫章派来议降的使队,就百多人而已,比上回使队人数虽多一些,故意也是来袁州耀武扬威的,刚好给子寿将军祭旗!周大人惊慌什么?”
      “啊!”周知正内心抑不住的失望,强忍着不去看吴敬泽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强作镇静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坏了都督的大计!”
      “坏不了,”亲卫小校骄狂的一笑,说道,“淮东兵卒也是肉身,不是铁打的,仅张雄山将军就有以一敌百之勇,百余骑,祭族都还不够。如此也好,挫淮东锐气,袁州兵马必然士气大振!”
      淮东军打得奢家精锐跟狗一样,袁州将卒本身就败于奢家,淮东军兵锋指来,自然叫袁州诸人喘不过气来、生不过抵抗之心。
      如今有机会吃掉淮东小股兵马,提振士气,周知正都能想象到黄秉蒿的兴奋之情。
      周知正知道淮东军豫章有四千多骑兵,从豫章发兵争陈子寿之前先夺渝城,怎么也不应该低于三千骑兵啊!
      但听到黄秉蒿身边的亲卫小校说张雄山的先锋渝城外仅遭遇淮东七百人的兵马,周知正的心就一直往下沉,只当豫章那边出了什么难以预料的大事情。
      为出其不意的拿下渝,黄秉蒿用张雄山为先锋将,所率三千开路先锋都是黄秉蒿的亲兵;而陈子寿率军主力两万人就其后;淮东仅派出七百先锋兵马,即使先一步赶到渝,但又如何抵挡陈子寿进入渝城?
      周知正强作镇作的将黄秉蒿的亲卫小校打发先回下袁城去,再才压制不住心里的担忧,将吴敬泽拉到一旁,压着声音,担忧的问道:“豫章派出的先锋兵马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吴敬泽笑道:“黄秉蒿、陈子寿问淮东如虎,此举是他们孤注一掷,怎可能不小心谨慎?陈子寿率三万兵马往渝而行,其渝东面及北面的蒙山、末山之间,不可能不派出大量的斥候监视着阳乐、豫章那边的动静。没有极夜与大雨、大雾等极端天气的掩护,淮东军很难出其不意的伏击。要是叫陈子寿提前发现淮东有三千精锐骑兵突然出现渝北境,可不是要将他吓走?”
      吴敬泽又拉周知正蹲下来,地上画出袁州地形,分析给他听,“从下袁到渝,路狭道窄,两翼又是险峻山峦,难以从侧翼偷袭。张雄山率先部行前,而陈子寿的军、后部,甚至都还没有出下袁县境。要是我部与张雄山接战之后,陈子寿就率主力掉头往下袁城逃,我部必然要将张雄山彻底击溃之后,才能再追击陈子寿所率主力,而没有迂回包抄的可能——我想豫章那边先派少量兵马,一是防止张雄山先部夺渝,二是要将陈子寿所部主力都引到渝城周围,不给陈子寿有逃回下袁城的机会!”
      “哦,”周知正毕竟不知兵事,见吴敬泽如此镇定,也就不那么惊慌,但还不放心,说道,“随张雄山先行的三千兵马,是追随黄秉蒿多年的精锐,而且张雄山又有以一敌百之勇,豫章那边派出七百人先行,能不能将他们拖住?”
      吴敬泽笑道:“随张雄山先行的三千兵马,是袁州军精锐,不过我想豫章派出先行的七百人,也应是淮东军的精锐。不知道是袁州军的精锐厉害,还是淮东军的精锐厉害——不过了,豫章那边先遣兵马,主要目的应该是拖延住陈子寿的主力不得进渝残城,没那么容易给吃掉。”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周知正自嘲道,想想也是,林缚人豫章城里,要是先行的兵马,都是他的亲卫精锐,那可是从三十万淮东军里挑选出来的百战悍卒,是转战天下的精锐的精锐,说不定随便一个小校都有以一敌百之勇。而黄秉蒿的亲卫,只不过选自江州而已,陈子寿、张雄山江州府境内难遇敌手,但放天下,非必就能排得上名号。
      周知正又说道:“吴先生对兵事如此熟悉,怎么不领兵作战?”
      周知正见吴敬泽又知地理、又知水、又识兵将、又知谋略,怎么都是一个难得的将才。这么一个人物,淮东军不用来独挡一面、领军作战,却用他潜伏袁州为间,多少有些可惜了。
      吴敬泽笑了起来,说道:“淮东良将多如繁,敬泽本事些微,实不堪领兵重任……”他有机会留长山军第三镇帅给虞澄作副手,但是袁州这边的事情也十分的紧要,林缚临时调他过来。
      不过淮东军里,林缚极重视军情司的工作,吴敬泽他们可不会觉得有给忽视。
      吴敬泽又说道:“既然确保豫章已派兵马赶到渝,那我们这边就要加快步伐……”
      “哦,”周知正问道,“为哪般?”
      “我估算着,”吴敬泽说道,“豫章那边的骑营主力迟会明天午前赶到渝战场,这差不多也是陈子寿率主力给吸引到渝进退不得之时。豫章方面的步营主力,会再晚一天赶到渝,但陈子寿有可能我骑营主力赶到之后就掉头往下袁逃。算一算时间,我们应该要明天入夜之前穿过下袁城,赶后天午前,将辎车队停小屏山东北麓的峡口!”
      “要堵住陈子寿西逃的口子?”周知正问道。
      “也不用完全堵住,到时候,我们丢掉辎车也跟着逃就成。”吴敬泽笑道。
      这边就四五百人,还未必都能听命于周知正,本身就给黄秉蒿作为押粮兵使用,战力有限。倘若陈子寿率部往下袁逃来,用这四五百人都堵道,都不知道后能活下几个来——要是淮东精锐,可以如此为了大局的胜利而不惜生命,但吴敬泽没有指望能说服此时还给蒙鼓里的周氏子弟能这么替淮东拼命。
      吴敬泽所说的小屏山东北麓峡口,是下袁与渝之间狭险的口子,险处都不足十丈宽,两侧山崖高立,将上百辆载满粮食的辎车以及拉车的骡马,都丢那个口子,引起混乱,至少能将往下袁城逃命的袁州大军堵峡口外小半天。
      至于终能不能发挥效果,但事先要谋备齐全。
      吴敬泽将计划与周知正细细解释,周知正轻呼其妙。到时候陈子寿都率部回逃,他们先一步丢掉辎重逃跑,黄秉蒿即便会暴怒,也不会想到疑心别处去。
      周知正虽说下定决心投附淮东,但也没有将四五百乡族子弟的性命丢掉争富贵的用意。他之所以投淮东,一是淮东势大,叫人生不出对抗之心,主要的还是为了保全乡族。
      要不是这个,周知正早就跟黄秉蒿谋燕胡的富贵了。燕胡许黄秉蒿封王,手下核心的那几个臣武将,自然少不了封公侯。周知正可不认为淮东会给他公侯的富贵,他也没有那么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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