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你所说的事情经过。”身材健壮得像个男人的短发女警官坐在唐宛对面,低着头翻看着桌上的材料,语气生硬的说。
“嗯。”脸色苍白的唐宛点点头,紧张的揪住自己的衣角。
“1月14日夜,你和被害人从其家中离开后,你们就一直在附近的街心花园聊天。后来被害人企图非礼你,你情急之下,用硬物砸其头部,致使其昏迷——当时是8时5分左右。”
“……随后你离开了现场,8时23分,根据街道监控录像显示,你在百子路的一处公用电话亭拨打了一个急救电话,然后你又返回了现场附近,从远处确认急救车抵达后——那是8时50分左右,自行回家。”
“是的。”唐宛小声说。
“对于为什么没在被非礼后马上报警,你给出的解释是,你认为被害人只是一时冲动,不想他因为这一事件而遭到惩罚……同时你又怕他出事,所以经过犹豫后,决定只拨打急救电话。”
“是。”
“真的是好心。”听见女警官发出嘲弄式的轻轻一笑,唐宛想再辩解点什么,可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女警官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半分钟,把文件夹往前一推:“那为什么我们第一次找到你询问案情时,你告诉我们,你那天与被害人在早些时候就分开了,并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情,也没有拨打急救电话?”
唐宛的脸色雪白,她极力忍着,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过了一会儿,才好容易缓和了情绪:“我……我觉得这件事很丢脸……不想,不想让别人知道。”
“受害人是你的朋友吗?”
“是。”
“是男女朋友还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你是否知道,向警方提供虚假证言,逃避罪责的严重性呢?”女警官加重了语气,严肃的说。
“警官,我的当事人是未成年人,而且她本人才是受害人,所以请你在询问时采用相应的语气。”坐在一旁的小个子律师扶了扶眼镜,朗声提醒道。
“哦。”女警官用不屑的目光斜瞟了一眼律师,又把视线转回唐宛脸上,口气缓和了一些:“那我们继续……你是否确认,只用硬物打击被害人头部一次?”
“是……是的,我当时很害怕……他晕过去之后,我,我就扔下那个东西跑了。”
“根据医院的检查报告,在被害人左肩也有一处相当严重的硬物打击导致的受伤,你说那是被害人的父亲干的。”
“是。”
“但被害人父亲郑伯通先生否认此事。当时前来劝架的两位邻居,也未能证实你的描述。”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唐宛终于忍不住激动起来,大声哭叫道:“那真的是小斯他爸爸打的!当时他要护住我,那折凳就……就打在他肩膀上了,警官!我真的没有撒谎。对了,小斯!小斯他什么时候能醒来,他能说清楚一切的!”
“警官,我的当事人是未成年人,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请你……”律师又站起来提出异议。
“你的当事人在情绪稳定的时候,已经向我们撒过一次谎了。”女警官冷冷的应道:“目前被害人仍处于深度昏迷当中,无法提供对她有利的证词。所以,我希望她能好好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我们警方……”说到这里,她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向走进讯问室的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敬了一个礼:“王署长。”
表情严肃的王正谊看了看伏在桌上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唐宛,皱了皱眉头:“小武,这个案子现在交给黄警司处理,你尽快办理移交。”说着对身后一个胖胖的老警察说:“老黄,你妥善安排一下,有什么话,明天再问。”
2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楼远图满脸不悦的把茶杯重重放在办公桌上,站起身来,对一旁的警察署长说:“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犯得着你们这么如临大敌?还要把人扣在警署,这合法吗?”
“楼市长,我跟您解释一下。”王正谊小心的说:“唐宛是以受保护证人的身份留置的,现在已安排在辰安酒店,当然,对外界是保密的。之所以暂时不让她回家,是因为案发后,被害人的父亲一直在各种场合闹事,他是反xc区计划集会的骨干之一,扬言说这是针对他的阴谋,话语和行为都非常激进……我考虑唐宛的安全,避免进一步刺激被害人家属,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荒唐,这样的人,为什么你们反而不抓起来,放任他在外面寻衅滋事?”楼远图大怒。
“楼市长,您知道,现在形势非常微妙,许红山和鹿仲基的人,天天都在引发骚乱,如果这个案子我们释放嫌疑人,却抓了被害人家属……”王正谊面色沉重:“可能会引起难以收拾的后果……”
楼远图在心里暗暗咒骂许红山兄弟的无能,不仅没有如他所愿,快刀斩乱麻的压制鹿仲基的反对力量,反而令整个凰州陷入一片混乱。他想了想,语气缓和下来:“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总不能让她一直住在酒店里吧。”
“其实……解铃还须系铃人,”王正谊拿起手边的文件夹,走近楼远图身边:“我们分析,唐宛对实情仍有隐瞒。据我们判断,当天打伤被害人的,很可能另有其人,我向您汇报一下……”
楼远图仔细认真的听完之后,背着手,慢慢绕着办公室走了好几圈,才停下脚步:“据我个人对唐宛的了解,她是一个心思纯正的女孩子,没有理由故意欺骗警方,除非……她要维护的那个人对她而言非常重要——你们要从她身边与她亲密接触的人,开始找。”
“是。”王正谊点点头:“我们立刻从这里入手。”
“尽快把这个案子搞清楚。”楼远图用坚决的口吻命令道:“现在是和鹿仲基较量的最后时刻,不可以再有任何节外生枝。”
3
唐宛孤零零的窝在房间角落的沙发里,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电视屏幕,不断闪过的画面,照亮了她疲惫的面孔和无神的双眼。
散乱的书本和试卷扔在写字台上,虽然妈妈把它们送到了酒店里,可她却无心学习,再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了,自己还能回到学校参加吗?即便参加,也肯定会考得一团糟吧……“考试”,这个单词让唐宛想到郑小斯,不知道躺在医院里的他现在怎么样了——冷静下来之后,她似乎并不怎么憎恶这个企图非礼自己的男生,甚至对他还怀着几分愧疚。也许,是因为她最终伤害到了他;也许,是因为他曾经那样用身体保护她;也许,是因为在她眼里,他还是那样羞怯和天真,只是突然迷失了心性……
唐宛用力的摇摇头,要把郑小斯的影子和那个晚上可怕的回忆从自己脑海里驱散。
她环顾四周,陈设简单的酒店房间,现在成了她暂时的栖身之所。不管怎么说,能够逃离那个可怕女警官的掌控,她感觉好多了。接手的黄警司非常和善,他为她安排林林总总的各种生活小事时,更像是一位熟稔的长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特权吧,一定是宁宁的爸爸安排的。
可是无论怎样的特权,也无法帮助自己说清楚在那天晚上的遭遇。从街心花园慌慌张张逃到街道上,她一眼就看到远处的超市旁有一辆闪着红蓝色警灯的面包车,自从近日街头暴力活动升级以来,巡弋的警察数量也大大增加。她仿佛发现救星一般,朝那辆警车飞奔过去,却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放缓了脚步。
“郑小斯果然是个变态……”
“那个女生不怕死坐他的同桌,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喂,听说那天晚上……”
“什么?真的啊?”
那一刻,唐宛仿佛已经听到了那些残忍的议论,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感受到她和郑小斯都不能承受之重。就在这时,一辆公交车从对面开来,缓缓驶入公交车站,她犹豫了一下,穿过街道,跳上了车,坐到最角落的座位里。
车窗外,黑沉沉的夜里,街心花园像一座死寂的森林,光秃的枯枝,形状狰狞。唐宛的心里猛然一颤,郑小斯……他是不是还躺着冰冷的草地上?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件她急忙扔掉、不知为何的硬物,应该是一件铁器,因为她的手上满是细碎的锈渣。她心里有点发慌,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就看见一个电话亭从车窗旁掠过。
如果自己不是自作聪明的跑到电话亭打那个急救电话,就不可能被附近的摄像头发现,落入现在这种糟糕的境地吧。唐宛仰望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想起上一次被人家拍到,是前年中秋节晚上,在明德的宿舍楼旁……以前和楼宁宁同班的时候,宁宁自己翘课都没事,可只要拉上她,就准会被发现……“唐宛啊唐宛,你真是个做坏事就一定会被抓到的倒霉鬼呢。”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在准备期末考试吗?加油哦!”
手机屏幕亮起,闪过一条信息——是梁牧远。“嗯。你也加油。”她简简单单的回应的一句,她非常非常想,却又不敢给他打电话。她害怕的是,一旦和他说话,就一定会忍不住将遭遇的一切全都说出来。不,她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狼狈的样子,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向他解释这一切。
想到这里,唐宛越发头疼起来,看来只有睡眠,才能暂时摆脱恐惧和烦恼。她在沙发垫子的缝隙里摸到遥控器,但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却让她停下了动作。
“目前显德宫和凡尔赛宫都未就事件发表任何评论,分析人士认为,这一事件将让修复中的周法关系面临严峻考验……”
显德宫?凡尔赛?唐宛脑海里刚刚闪过柴小白和夏尔的影子,便立刻因为自己的多虑而觉得好笑,一个被关在酒店里、自身难保的倒霉鬼,居然去担心那些云端之上的国家大事,要是宁宁在这里,一定又要敲自己的头吧……“唐小软,你简直无可救药!”她自嘲的想着,关掉了电视,房间立刻沉浸在一片寂静与黑暗之中。
不管明天怎样,她今天太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4
一辆白色皮卡从简慕容的身后慢慢开过来,在她身旁的街边刹住车。她疑惑的停下脚步,当看见车窗里的面孔时,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
“蒙哥!好几天没见哦?”她高兴的说。
“上车,送你回家~”蒙哥微笑着摆了摆头。“好啊!”简慕容不假思索,立刻拉开车门,跳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担心我吗?”她抑制不住兴奋,笑嘻嘻的问道。
“今天警察找我问话了。”蒙广达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
“是因为唐宛的事?”
“嗯。”蒙广达点点头。
简慕容松了口气:“那没事啊,我可以给你作证,那天晚上你请我吃的米粉,还送我回家……”
“不,”蒙广达转头看了她一眼:“如果警察来找你,你别跟他们说这些,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事的。”
&nbs
第五十五章 谁解青娥囹圄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