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对不起,吵到你了,我没什么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哦。”李雅南显然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她不高兴的嘟哝了一句:“没事那就睡觉吧。”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去了。
梁牧远看了看路启平,对唐宛说:“要不,我们陪你进去吧?”
“不,不用了……“唐宛赶紧道。
“还是陪你吧。”路启平说着提高了声音,好像再发泄什么不快:“反正我也睡不着,睡着了等会又被你叫醒。”说着,自顾自的走进屋里,一屁股在沙发里坐下。
唐宛尴尬的看了梁牧远一眼,小声说:“那……那你也进来坐坐吧。”
三人沉默而对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太久,沙发上半躺的路启平,姿势很快就变成了全躺,还发出沉闷的鼾声。梁牧远看着他,摇了摇头:”这家伙真会找地方……”。唐宛放下手里的书,打开柜门,拿出一条毯子,给他轻轻盖上之后,走到梁牧远身边坐下:“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守着他,反正我也不敢睡了。”
“那不行,我不放心。”梁牧远微笑着小声说。
唐宛红了脸,瞪了他一眼。
4
随着清脆的响声,光亮的白色主球撞开了排列整齐的球组,它们在无影灯下四散开来,黄球当即入袋,飞快滚动的橘球碰到边缘之后,弹射穿越了大半个桌面,也准确的落进了袋中。
“开局不错呢。”徐瑾弯腰看了看球桌上的局势,从丈夫手里接过球杆,用枪粉轻轻擦拭着前端。
“不怎么样。”梁国英脸上是意犹未尽的样子:“闹得满天星斗,才拿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孙老学究,柳子翔还是没伤筋动骨啊……还有江家,我敢说,这后面肯定有江明恩的事——光是召回,也太便宜他了。”
“你也别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嘛,这叫敲山震虎,震的不仅仅是柳子翔,还有江老爷子。”徐瑾把球杆递回给梁国英:“孙博兴是给柳子翔和江源背的锅,我看,以后不管再任命谁,也不会再有人愿意重蹈覆辙。他们亲德外交这条腿,算是跛了。”
“唔。”梁国英又俯下身去,瞄准红球:“对了,法国昨天宣布,欢迎我们参加北非的联合维和计划,在非洲的突破口总算是打开了。”
“是吗?”徐瑾笑道:“那陛下可是龙颜大悦喽?”
“当然,”梁国英一边说着,一边将球杆轻轻一送,位置绝佳的红球应声入袋:“没想到,懿德公主这颗棋子居然撬动了整盘棋局。”
“牧远这次也算是经过风浪,真的长大了。”徐瑾得意的说:“你看,新年那两天,他在家里待人接物,沉稳大气得很。”
“是啊,启平也是。”梁国英站直身子:“可惜星五不是我的副手了,这件事的内情也不便对他说,要不然,他也会高兴吧。”
“牧远他们明天就搬回家来。”丈夫一说起原来的助手和好友,就总是带着伤感和遗憾,徐瑾赶紧转移了话题:“你不多留一天?”
梁国英想了想,说:“不了。首都那边还有不少事,你替我犒劳一下他们……嗯,让老胡弄几个拿手的大菜。”
5
“这是各位在这里的最后一个上午了。”袁伯平冷冷的目光,透过玳瑁眼镜的镜片,望向眼前的五个少男少女。
唐宛被那目光看得很不舒服,她微微低下头去,心想,能够不再和这个人打交道,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虽然我们的工作获得了圆满的结局,但作为禁卫局情报调查部26号专案的负责人,我最后还是要提醒诸位,本案的保密期是无限期,你们不可以对任何其他人提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答了一声:“是。”
“尤其是你,唐宛。”袁伯平把目光转向她:“我们已经了解了你的家庭情况,回去之后,请你按照我们拟定的说法,向你的母亲说明,从2772年1月23日至今的这段时间,你仍然被凰州警署限制自由并调查中。”
大家一下都愣住了,唐宛更是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呆了两秒之后,她霍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我妈妈……她,她一直不知道我在这里?!”
袁伯平扶了扶眼镜:“按照保密条例,是这样的。”
“那……那她这么多天都没有我的消息?!”那一刻,唐宛又惊又怒。这样说起来,无论是楼远图和王正谊,也不可能得到这里的消息,那他们会怎么对妈妈解释?一丁点儿音讯也不知道的妈妈,会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唐宛仿佛看到了除夕之夜,母亲独自枯坐在屋子里,守着电话,苦等自己消息的焦急样子,她全身发抖,一下子扑倒在身旁的茶几上,失声痛哭起来。
“不是说早已经通知了唐宛家里了吗?!”路启平大声质问。
“那是让唐宛同学在这里安心配合专案的需要。”袁伯平坦然道。
“你们怎么能这样!”路启平正要站起身来,被梁牧远按住了,他紧锁着眉头,神色凝重的问道:“那么请问,唐宛什么时候能回家?”
“我们可以安排今晚的火车。”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和母亲联络?”梁牧远立刻接上一句。
袁伯平略一思忖:“离开这里之后就可以,我等会会把手机发还……”
“现在就给我!你现在就给我!”听见这句话,唐宛好像弹簧一样的跳起来,泪眼婆娑的望着袁伯平。
“请冷静。”袁伯平说:“我必须向你们宣布完全部事项后,才能恢复你们的通信权利。”
“给我!”唐宛大叫着命令道,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你们……你们凭什么……你们……”那一下大吼好像耗尽了气力,她的声音很快又弱了下来。
袁伯平仍旧面不改色,用平静的口吻答道:“各位,我们都是大周公民,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可能需要付出……“
“我去你的国家利益!”
随着一声高亢的暴喝,从唐宛身旁猛然站起身来的柴小白,大步径直走到袁伯平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猝不及防的袁伯平头一偏,身子一歪,虽然没有摔倒,但眼镜已经飞了出去,碰在壁炉上,跌落在地。
“小白!”一直坐在角落里无言旁观的麦欣站起身来,厉声制止道。
袁伯平红着半张脸,默默的在壁炉旁捡起眼镜,走到柴小白面前,直视着她愤怒的脸孔,然后把碎了一片的眼镜戴上,浅鞠一躬,用依旧不紧不慢的语调说:”殿下,您看,这不是又付出了一点儿代价么。“
房间里一片安静。
6
熟悉的街道风景从车窗边滑过,虽然和蒙广达简慕容一起走在这里,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可唐宛感觉好像已经离开了几个世纪,甚至连整个人,都已经不再是一个月前的那个自己了。
“唐宛同学,既然你回来了。”在前面开车的黄警司突然开口:“有件事你还是应该知道一下。”
“嗯?”
“郑小斯已经恢复意识了。”
“啊?”唐宛惊喜的说,探起身抓住前面的座椅靠背:“什么时候?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你离开三天之后。”黄警司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他康复状况不错,还帮助警方指认了那天打伤他的人,是蒙广达。”
“不可能!”唐宛大吃一惊,愣愣的看着前方,喃喃的说:“那天……那天蒙广达不可能跟着我的,你们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郑小斯他怎么会……?对了!”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抓紧了座椅靠背:“小简!我的同学简慕容,那天她应该和蒙广达在一起,她能作证!”
黄警司看了眼满脸急切神色的唐宛,转回头去,不紧不慢的说:“我们已经问过简慕容了,她说,那天她没有和蒙广达在一起。”
唐宛一下子傻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梦幻中一样,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如同一个巨大的噩梦,却又如此完整,如此真实。
“唐宛同学。”黄警司叹了口气,诚恳的说:“我个人觉得,案子有这么个结局,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无论郑小斯、蒙广达,还是简慕容,都不会向警方提供虚假的信息,他们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尽管黄警司的语气和缓,可细细咀嚼了每一个字的唐宛,还是敏感的觉察到了其中的含义。
“由于蒙广达是主动自首,被害人方面也表示事出有因,所以……”黄警司继续说:“法庭应该会从轻判决。”
唐宛低头默然不语。巨大的无力感在她心中涌起,这种感觉伴随着她,从未央,又到凰州,紧紧捆绑着她,无法挣脱。
“我能理解,你才十七岁,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国家大事,我不晓得是什么,也不想知道。”黄警司从后视镜看到唐宛的样子,口气更加亲切了,如同温和的长辈。“可我知道,那些对于你来说,确实是不容易。我的儿子,大你一岁,比你可差远了。今年高三,都快升学考试,可天天就知道追一个叫……叫什么麻麻苏的明星……”
“……是麻苏苏吧。”唐宛终于被逗笑了。
“哦。对,麻苏苏。”黄警司也笑了:“原来你也喜欢。”
“是啊,我也喜欢……”唐宛望着车窗外的人行道,自言自语道。现在正是上学的时间,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或者步行,或者推着自行车,三五成群的走过。
汽车拐进两旁榕树浓荫覆盖的小街,当看见院子门口那个在树下伫立等待的身影时,唐宛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五十八章 变生岁夜匿谋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