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宛和曹晓萱都轻轻“啊”了一声。
“我找她问过,她说是家里有一个在雍津的亲戚,因为最近身体不好,需要有人在晚上帮忙照顾一下孩子。我侧面询问了她的家里,也并无此事。”闻仪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但事情没搞明白之前,我不想直接把这些通告给她家里,这可能对她不好。我想,你们能不能设法了解到她的真实情况?”
“李卓南”,唐宛的脑海里立刻闪过这个名字,但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说为好。对于闻仪的要求,只能先答应下来,于是和曹晓萱一起应了句“是”。
“另外,她的成绩,几乎在全班垫底了。”闻仪叹了口气:“虽然是学生会干部,但如果成绩太差,明年也是无法获得推荐的,这些道理我都对她说了,作为好朋友,你们的话,也许对她更有说服力吧。”
“闻老师,在学习方面,我们会多帮助她的。”曹晓萱说。
“那好,谢谢你们。”闻仪站了起来。两个学生也跟着起身,眼尖的唐宛突然发现,在这间一向都是冰冷如实验室的办公室里,墙上居然有了一张装在白色画框里的照片,那是一朵开在沙漠上的淡粉色雏菊,她不由得为此露出了一丝笑意。
5
“请随便坐。要果汁,可乐,还是奶茶?”
陈曼儿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指了指客厅里宽大的沙发,对站在玄关有点不知所措的唐宛说。
“呃……果汁吧。”唐宛犹豫着走了进来,边走边看着房间里的陈设,一直到宽大的玻璃窗前:“哇,从这里看明德好清楚。”
“是吧,很近的,所以,每天我都能按时回去陪你睡觉。”陈曼儿开着玩笑,把一罐果汁递给唐宛:“这里就是我每天来呆着的地方,没什么秘密可言——至少对你没有。”
“是……他给你准备的?”唐宛问,她注意到,在一张圆形小茶几上,摆着一个正方形的金属烟灰缸。
“嗯。”陈曼儿点点头,这个“他”对于她们二人而言,心照不宣。“他有时候会来,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一个人。他特别忙,时间也不确定,有时候突然得空,就会跑过来呆上一会儿,我怕耽误了,所以,在他可能过来的时候,都会提前到这儿呆着,或者只是给他打打电话……而且,这儿确实比公寓里舒服。”
“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是延辅的女朋友,这件事,你也可以告诉闻老师,我不在乎。”陈曼儿说:“我倒希望,能有别的人知道。“说到这里,陈曼儿的脸色突然变得黯然。
“学长可能也是考虑到会对你有影响,所以才……”唐宛宽慰道。
“也许吧,他是个非常爱惜声名的人。”陈曼儿说着,朝卧室的门看了一眼。
唐宛立刻觉察到了什么,她的脸一下红了,反而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赶紧喝下一大口果汁,缓和了情绪,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曼儿……我……我问一件事,你……别生气好吗?”
“没有。”陈曼儿用美丽的眼睛瞟了眼唐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没有做,什么也没有。”
唐宛长出了一口气:“那我放心了。我觉得,这说明学长对你还是认真的。”
是啊,作为一个朋友,唐宛也只能是“放心”了。可是,不放心的,难道不是自己么?陈曼儿在心里苦笑着,唐宛这个天真的家伙,她只知道像梁牧远那样的人,她怎么能理解李卓南?他什么也没有做,恰恰说明,他未必是“认真”的。那天夜里,李卓南竟然义无反顾的走了,即便在自己的主动和热情面前,他仍然理性而冷静,不肯做出任何可能给他招致“麻烦”的事情,那么,自己是他的麻烦吗?就像两人亲昵时,他开玩笑说的那样:“你个小麻烦精”……
“不过,你也不要天天都跑过来,闻老师那边万一告诉你家里,就不好了。”唐宛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样,我和晓萱先帮你敷衍过去,然后你跟着我们俩恶补一段,争取期末考试把排名前进一点,关键主课不能挂,这样就两全其美了,好不好?”
听着唐宛热心为自己做的安排,陈曼儿觉得有点感动,她勉强的点点头,然后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对了,听他说,那天在园游会,梁牧远的妈妈本想把你和启平拉在一起的,结果被柴小白搅乱了?”
“这他也跟你说?”唐宛笑笑。
“我的事你都知道,你的事,我怎么能不知道?”陈曼儿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有几分认真:“其实,我觉得有点可惜,启平挺好的,简单阳光,而且,不用去继承什么爵位和事业。”
“喂……你这还是后悔了?”
“当然不,我承认,是因为那些华丽丽的东西,我才会那么快就接受延辅。可现在,我想,如果没有这些,我其实也能将就……他也不会那样谨小慎微。说不定,我们在一起会更开心。我这么说,这样是不是有点贪心不足?”
“嗯,是有点。”唐宛轻轻抚摸着陈曼儿卷发蓬松的脑袋。
“其实牧远也一样。”陈曼儿沉默良久,才好像下决心似的说了出来:“他们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男生。我们……我们的敌人,也许非常非常强大,我要告诉你,李雅南……她是不会放弃的,你要小心,十二万分的小心。延辅他……他曾经让我帮他留意你与牧远的事情。”
唐宛心里一震,她曾经猜到自己和梁牧远的事,有一些是通过陈曼儿被李卓南知道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承认。过了好一会,她才认真的说:“谢谢你,曼儿,谢谢你告诉我。其实,我能理解学长,他是一个真正的好大哥,而且,我也能理解雅南,既然我会爱上牧远,何况一个和他相处了那么久的女生,可是,我也不能输给她。”
说完,唐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况且,我和牧远,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陈曼儿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想,他们的考量,要比我们复杂,比我们多。”
在工具间里,梁牧远犹豫的表情一下闯入了唐宛的脑海,她无法反驳陈曼儿的判断,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李雅南虽然厉害,可是在明处。”陈曼儿说:“而我的敌人,我还不知道在哪里?”
“别瞎想了。”唐宛笑着安慰说:“你没有敌人,你是我们9309美丽无敌的陈曼儿~”
“是吗?那就太好了。”陈曼儿痴望着窗外的夜色,幽幽的说。
6
“牧远,这是你第一次来帝大政治学院吗?感觉怎么样?”李卓南问,沿着绿荫覆盖的人行道,他和梁牧远并肩一起信步向前。
“嗯,不是第一次,以前陪父亲来过,不过,从没仔细游览。今天谢谢你带我参观,我觉得壮观有气势……”梁牧远想了想:“不过,其实不是很像学校的感觉。”
李卓南大笑起来:“那像什么?”
“怎么说呢……像首都的那些地方……首相府、国会那样的地方。”梁牧远坦白的说。
“你这感觉没错,”李卓南微微颌首:“当初希声公创立帝大政治学院,就是把它当做大周政府的青年预备队,他希望学生们能尽早的融入这样的氛围,很多时候,感觉也是非常微妙的东西,当你走进这里时,你好像就已经成为政治圈中的一员。”
“是。”梁牧远应道,虽然他并不是太喜欢这种略显压抑的氛围。
“明年毕业后,你想到这里,还是信国?”
“呃……”梁牧远有点不知如何选择,只好照实说:“其实,我还都没开始考虑这事呢……”
“也应该考虑了。”李卓南严肃的说:“元庆以来,大周一半以上的首相和两院议长都出于这两所大学,当然,两校也各有所长,你要好好研究。”
“嗯。”梁牧远点头。
“来之前,梁先生把大致情况跟你说了吧?”像兄长一样谆谆教导之后,李卓南终于切入正题:“这个暑期游学团,是帝大东海会与国会对外交流局组织的,里面有帝大学生,也有少数明德学生,梁先生特意嘱咐我,把你列入。”
“谢谢延辅哥。”梁牧远虽然万般不情愿,可是父亲正式的要求,再加上李卓南的帮忙,令他根本无法拒绝。
“这次你们要考察大和、高丽、安南三个自治领的社会状况,重点是民众对参政的诉求。”李卓南说:“国会现在很重视这个问题,不久刚组织了一次考察,我有个朋友,就是考察专员之一,她也是这次游学团的辅导,到时候我会让她多指点你。”
“这位学长是……?”梁牧远问。
“不是学长,是学姐,”李卓南笑道:“她叫夏盈,是帝国大学人文学院的学生,也是国会上议院议员,和我算是同学加同事。”
“对了,雅南她……她这次也会去吗?”梁牧远心里翻腾了半天,终于问出这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你是想让她去,还是不想呢?”李卓南意味深长的问,让梁牧远不知如何作答。他恼恨自己的多此一问,不论去或者不去,自己大概都没有改变的余地吧。
看见梁牧远脸色阴晴不定的样子,李卓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她不会去的——是我没让她去。”
“啊?”梁牧远有点意外。
“这是一次严肃的社会调查研究。”李卓南正了正颜色:“雅南自然不会有什么兴趣,她无非想陪你一起玩罢了。可是我不希望男生女生的那种玩乐活动,影响了你的学习。”
梁牧远心里的石头落地,一下感觉放松了许多。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卓南顿了顿:“恕我直言,我也觉得梁夫人在园游会上的安排,不是太妥当。我也是只比你们大两岁,对她们这种不顾当事人感觉,硬要形成既成事实的做法,同样不喜欢。所以,我以后也不会非把你和雅南凑在一块,你们能在一起,固然我所愿,但你们做对挚友,也未必不好。”
“延辅哥能理解我们,真是太好了。”梁牧远感激的说。
“所以这次,我是想让启平和你一起去的,做你的帮手。”李卓南说:“你可以回去问问他是否愿意。”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学生会的楼前。
“这是希声公啊。”梁牧远仰起头,望着夕阳斜照下李铎的铜像,露出敬仰的神色。“和教科书上的照片看起来一模一样。”
“这是他去世后第二年,帝大政治学院的同学们捐建的,”李卓南也仰头盯着自己祖先的面孔:“用的参考照片,是他四十五岁时拍的,正当壮年、沉稳持重,有大国领袖的风范。不过,我还是喜欢他那张照片,二十七岁第一次出任首相时候,充满锐气的样子,虽然不是很像个首相……对了,明年就是光霆公一百九十年诞辰了吧。”
“是。”梁牧远答道。第一代昭国公梁震,字光霆,也是第一任国会议长,是“元庆维新”中李铎最重要的政治伙伴之一。他想了想:“光霆公应该比希声公年长五岁,享寿都是七十一。”
“元庆维新时,他们是二十多岁,年龄最小的,反而是掌舵的明宗皇帝,”李卓南感慨道:“想想看,一百多年前,几个年轻人,就这样改变了国家,创造了历史,真是令人激动呢。那时候的大周,就像一艘扯满风帆,向无垠的新世界驶去的航船,一往无前,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去做……牧远,如果可以穿越的话,我真想回去看看他们的那个时代啊。”
听着李卓南的描述,梁牧远也有些心潮涌动,照本宣科的历史老师们,从未以这样激情的口吻讲起过元庆维新。
“可是现在的大周呢?”李卓南话锋一转,“暮气沉沉,大家所争的,无非是此集团与彼集团的利益,此个人与彼个人的得失……而柳子翔这样蝇营狗苟的政客,祝长珉这样奢言空谈的党棍,居然堂堂秉政,”他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元庆先驱们看到这样的国家,会作何感想?”
梁牧远默然不言,毕竟,他的父亲,也是这个国家中“秉政”的一员。
李卓南也似乎觉察到自己有所失言,他换了温和的语气说:“对不起,牧远,我说得太激动了。其实,这个国家里,愿意真心做事的人还是有的,譬如梁先生就是。自从去年到了国会,我也了解了不少他的难处,他的努力,也只能维持各方的平衡,无力去打破整个已经僵化的格局。”
“父亲对我说过,你对他帮助很大。”梁牧远认真的说。
“哪里,我现在,也只是跟着他学习罢了,希望以后真的能够帮到他,”李卓南说着,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梁牧远:“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帮到我。如果那天园游会的事,让你有什么不愉快,请你原谅我的母亲,也原谅雅南,她们的想法……“李卓南笑笑:“……可能还过于拘于传统。我觉得,政治上的结合,是基于共同的理想,而并不一定是血统,是家族,所以,不论你是不是接受雅南,我都希望我们两家能站在一起,我们俩也能像光霆公和希声公一样,开始一个新的时代。”
梁牧远突然觉得万分惶恐,他低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嗯……我会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公孙豪言论安邦[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