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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事无定数(上)[2/2页]

梦想的结局之金玉其外 雍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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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何俊毅狠狠推开。他摇摇晃晃地往屋外走,不知要走去哪里,就连这是走还是逃,他都分不清楚。
      被这么一声怒吼,何俊毅也有些恼了,他一把拉回王立彬,将其死死按在墙上,“你一喝多就给我犯病是吗?”
      王立彬手脚无力地做着一个醉汉无谓的反抗,嘴里还不忘发出绝望的怒吼:“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从我眼前永远消失!”
      他的又一次“犯病”,让何俊毅再也不想忍下去,将他的身体控制得更紧之后,何俊毅平静地下达了最后通牒:“你可以再说一句试试。”
      不知是这句话震慑到了王立彬,还是他的力气本来就已经用完,此话一出,他真的闭口不言了。他被按倒在墙上丝毫不带挣扎,他的头扭向一边,双眼紧闭,神情满是疲惫。无声的僵持中,一秒秒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不知过去了十几秒,何俊毅终于渐渐松开了控制王立彬的手。
      就在他松手的一瞬间,王立彬的膝盖突然朝他的要害部位顶了上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传来,何俊毅瞬间倒在王立彬面前痛苦呻吟,久久无法站起。
      “你活该!”抛下三个口齿不清的字,王立彬摇摇晃晃向外面走去。可他的步履实在不稳,还没走两步便被椅子绊倒,重重摔了个狗吃屎。膝盖的剧痛让他趴在地上的姿势无比狼狈。他一边痛苦呻吟,一边尝试着采用各种姿势爬起身,可是无论采用了何种姿势如何努力,他终究还是没爬起来。
      遥远的上河市,杨虹正进入温馨的梦乡。下江市星辰度假村的休息室里,两个男人正倒地不起。
      许久之后,还是何俊毅先忍痛爬了起来。他走到王立彬身边,低头看了看王立彬落魄的模样,抛下了一句“你才活该”,便一步跨过王立彬的头往外走去。
      来到走廊,面对来来往往的同事和客人,何俊毅强忍着剧痛保持微笑,挺直胸膛。好不容易熬到那些同事渐渐走远,他终于痛得弯下腰来。
      休息室里,王立彬仍旧趴在原地。全身各部位传来的疼痛加上酒精的麻醉,让他仍摆着那无比狼狈的姿势。
      就算有一百种一千种怨言,一百条一千条不去理睬王立彬的理由,可终究还是被那一条理由打败了。望着天花板,何俊毅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掉转头走回了休息室。
      就算不被领情,他也做不到置之不理。就算心里很清楚,地上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把他当兄弟。
      下午2点。耳边回荡着昨天王立彬的歌声,和那句夹杂着熟悉方言的“看来阿彬不光是有生意头脑,唱歌也是蛮扎实的嘛!杨老板,你侄子不简单哟!”
      呆呆望着天花板,何俊毅萎靡不振地躺在床上。今天,他已经跟手下调休,然后一直躺到现在了。
      能让杨绍忠一同加入的“生意”,会是什么生意呢?思来想去,身为一个小保安的他始终找不到答案。王立彬好听的歌声与那句难听的“滚!”同时在脑子里翻来覆去,让他一团乱麻。再次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小腹,心情一片烦躁。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
      “咚咚咚!咚咚咚!”
      安静的楼道里,这阵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同时还伴随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阿毅,在吗?”
      竟然是王立彬?何俊毅愣了。就在这时,王立彬的声音又响起:“阿毅啊,昨天对不起了,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在听到王立彬声音的一刹那,心头的欣慰已经瞬间冲淡了烦躁,何俊毅突然觉得,他已经原谅了王立彬。可转念一想他又埋怨起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懂记仇。就在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的时候,那个声音还在继续道歉:“我知道你肯定在家,你也知道,我一喝多就犯病,犯起病来六亲不认,不光是你,谁都不认,所以那些话绝对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说的啊!你可千万别多想啊!你认识我两年了,我一喝多就成禽兽,你也是知道的…”
      “吱呀”一声,门被猛然拉开,仅着内裤的何俊毅出现在眼前。捧着礼物的王立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何俊毅一把拖了进来,伴随着他略带恼怒的声音:“你不让我左邻右舍全知道我被禽兽欺负了不甘心?”
      捧了一大堆鲜花和水果的王立彬透过鲜花的缝隙,瞄向何俊毅的下身,干笑了两声:“呵呵…你没事吧?那个,还…还能用吗?”
      何俊毅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不能了,你包嫁?”
      “啊,真的吗?”
      “我咋个晓得!哪个来给我试一下?”何俊毅一边翻着白眼飙方言,一边走进卧室套上了睡衣,又走回客厅,打开了那台烂得总是跳台的熊猫电视机。
      王立彬放下手中的水果和鲜花,尴尬地笑笑。这次,为了避免俗气,他没有买鲜花,而是买了盆盆栽花。
      “还有啊,”看着王立彬竟然送了一盆盆栽花,何俊毅忍不住说了两句:“你不知道探望病人不能送盆栽花吗?你不知道送盆栽花有‘久病生根的涵义吗?”
      王立彬吓了一跳,所幸脑筋转得快,立马反应过来解释道:“不是‘久病,而是‘生根啊!”
      何俊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王立彬嬉皮笑脸凑了过来,“再说了,鲜花没几天就死了,送你盆栽花也是为了让你这个邋遢得不行的家多一抹绿意,多一点诗情嘛!再说了,我要是送你鲜花,你还以为我跟你一样从公司储藏室拣的呢!”
      最后这句总算说到了重点,堵住了何俊毅的嘴。可没过两秒,他又故意找茬:“你不知道我对花粉过敏吗?”
      这句话吓住了王立彬。“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啊…”何俊毅又想起了昨天的事,开始埋怨:“你不是也没说过你会唱《绣香袋》吗,你不是也没说过杨绍忠要来吗…”
      王立彬哈哈大笑:“我不光会唱,我还会跳你们的摆手舞呢,我还知道你们王家巷镇的‘深井窟窿呢!”
      何俊毅情不自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都不会!我全家除了我奶奶,其他都是汉族人,她在我小时候就不在了。还有,深井窟窿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立彬神秘一笑,不说话。见他这副模样,何俊毅气不打一处来:“我知道,肯定是鲁总教你的,他跟我是老乡!你好像很怕我跟他认识,然后套近乎,生怕我抢了你的客人是不?我一个保安,我有那么大能耐吗?至于你这样防我?”
      见他好像生气了,王立彬赶紧拉住他道歉:“好好,阿毅,不好意思,我没跟你说。对了,昨天杨绍忠过来,就是跟鲁总谈谈王府饭店翻新的事情的。王府饭店你去过吗?有客人说,都破得跟个招待所样了,收费却是宾馆的收费。所以杨绍忠计划重新装潢一下,整体都要动。鲁总又刚好是开装潢公司的,我嘛,就撮合了一下…”
      “王府饭店…”何俊毅回想了一下,“虽然就在公司旁边,不过我没什么概念,更没去过。又没有女人,我一个光棍去什么宾馆…”
      就在这时,王立彬突然盯着电视剧屏幕惊讶地叫出声:“啊呀!这不是秀秀吗?!”
      “秀秀?什么东西?”何俊毅也望向屏幕,只见电视里正播放一段广告——男人责怪道:“老婆,那一大桌菜呢?你是不是都给倒了?”这时,一位年轻女子优雅地打开冰箱门,只见冰箱里一层层塞满了玲琅满目的美食。男人目瞪口呆:“哇,这么一大桌都放得下!”女人自信一笑:“瀚海冰箱,采用可灵活转换的隔间设计,多功能、人性化,贴心瀚海,只为全家。”
      “‘马如秀…别告诉我是你老相好?”望着屏幕右下方“著名影星马如秀”字眼,何俊毅胡乱猜测道。
      王立彬仍傻傻望着屏幕,半晌才说出话来:“这不就是我上班第一天来面试的那个小姐嘛!”
      “什么?”何俊毅一口茶水喷出来,“她以前是小姐?而且就是星辰度假村的?”
      “可不是嘛!她第一天来的场景我还记得呢!”王立彬脑海中清晰浮现起了那晚的场景,“我只知道她叫秀秀,她白酒能喝一斤绝对没问题,而且她的胸是c,错不了…”
      何俊毅意味深长地笑了:“‘错不了…看来是认真感受过呀!看来怪不得你一开始进公司就要当行政助理,宁可拿一千块一个月,也不要当保安,原来当行政助理这么有油水啊…”
      王立彬机智反唇相讥:“你们当保安才有油水,我们行政助理只能在后台玩,你们保安可是正大光明站房间门口看!上次那个‘老龚跟一帮小姐玩游戏输了打屁股我看你在外头看得满脸淫笑…”
      还没说完,他就被恼羞成怒的何俊毅一把按倒在了沙发上。他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抵挡着何俊毅的拳头,嘴里还一边添油加醋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你笑得多开心啊,我还没见过你笑成那副德行,而且第二天你看到昨天其中的一个小姐表情还怪怪的,肯定是那晚上来了一发…”
      为了躲避何俊毅的拳头,他把脸扭向一边,可就在这时,茶几上的几粒糖果分散了他的注意。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童真的啊!居然喜欢吃‘阿咪奶糖!”
      何俊毅松开手,从王立彬身上爬下来,抄起一把糖果,“怎么着?我不抽烟不喝酒,吃点糖怎么着?不像你老酒鬼,喝多了还会变成禽兽,我吃再多奶糖也变不成禽兽…”
      王立彬从沙发里爬起来,整了整不整的衣冠,顺口说道:“杨绍忠的情人,就叫‘阿咪呢…”
      这句话让何俊毅惊得猛然站起,嘴巴里的奶糖也差一点就掉了出来。“什么?杨绍忠的情人叫阿咪?”
      他将“杨绍忠”三个字说得尤其强调,这让王立彬不禁一愣:“那么还有谁的情人也叫阿咪呢?”
      一刹那,何俊毅豁然开朗,整个故事仿佛串成了一条线,在脑海里如一道电光闪过。他呆立了几秒,默默念出一句话:“看来,我命中注定要给你做司机了…”
      一台高清高倍双筒望远镜,一台炮筒一般的长焦相机,王立彬在购买它们的时候绝不手软。没错,昨晚,蔡光华已将1370的提成拿给了他,而这些钱,他统统送给了相机,并没有如温文雅所愿送去洗胃。
      “你真的要这样吗?”看着他无比认真挑选相机的模样,何俊毅露出复杂的神情。
      王立彬挑得太认真了,以至于压根没听见那句话。看着他这副样子,何俊毅忍不住嘟囔:“你又不是什么摄影爱好者,就是为了偷拍一下蔡光华而已,买这么好的干嘛,还不如把钱给我我来帮你偷拍…”
      这回王立彬总算听见了这句话,他停下手,上下打量了何俊毅一眼,找了一个很冠冕堂皇的借口:“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争斗,我不想让你卷进来。”
      他充满不信任的眼光出卖了他的内心,这让何俊毅有些不爽,又嘟囔了起来:“生怕我跟你分一杯羹似的…”
      这小声的抱怨,竟无意中戳中了真相,王立彬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又戴回了嬉笑的面具:“你这说的哪门子话?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何俊毅又小声嘟囔道:“那总经理归我做,你来给我当司机。你驾龄比我还久呢,比我更适合当司机。”
      这句话又一次微微刺中了王立彬的内心。他装没听见,继续不动声色研究起了每台照相机的功能。他表面平淡,内心却起了波澜:“作为一个保安,他知道已经的太多了,现在的他不是真的当不了总经理啊…”
      何俊毅也装作没事似的研究起了照相机,他表面也不动声色,内心却也窝了把火:“我出来混只不过想糊口饭,从来就没想过勾心斗角爬到多高,连我这种人他都能防备成这样?”
      王立彬内心只有一句话:“何俊毅,你这辈子就乖乖当你的小保安吧。”
      何俊毅内心也只有一句话:“王立彬,你这么两面三刀狼心狗肺,你不当总经理谁当总经理?”
      举起望远镜,王立彬正饶有兴趣地瞄着对面那栋楼。
      三楼的大妈在厨房哗啦哗啦打蛋,没什么好看的。他把镜头移向四楼,只见四楼的女孩正伏案学习,笔刷刷刷就没停下过,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又把镜头移向五楼,只见五楼的窗帘半掩,光线有些暗,就在这狭小的视线范围里,仿佛看见了两个人影。
      “我说彬哥,”何俊毅不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能别那么明目张胆的看吗?这是在我家!要是被对面的发现了,我还不得一辈子背个变态偷窥狂的黑锅啊!”
      王立彬没搭理他,继续明目张胆偷窥着。就在五楼那点狭小的视线范围里,他忽然看到了有点意思的一幕——两个人正站在屋子中央抱着接吻,当内侧那个人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惊愕地发现这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男的。
      放下望远镜,举起相机,对准对面五楼,默默按了几下快门。
      “这两样东西都挺好用的。”他满意地放下照相机,嘴角扬起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因为他突然发觉自己爱上了这种偷窥别人隐私的感觉。
      “你这样不太好吧…”何俊毅始终有些不安,可他的劝解在王立彬眼里苍白无力。
      “你懂什么?用它,我能挽救一段岌岌可危的婚姻!我能帮杨绍忠省悟到野花没一朵是好花从而意识到结发妻子的好,然后回归家庭!我能让可恶的第三者一无所有,声张正义,铲除邪恶!”王立彬一连串说出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何俊毅却对这样的行为不以为然:“杨绍忠这种婚姻已经不是任何人能挽救得了的了,就算他意识到自己找了个不靠谱的情妇,他就能重新爱上他老婆,重新回归家庭了吗?只有头发长见识短的才会这么以为吧!更何况你在我跟前说这些官话套话有什么意思?我还不了解你肚子里那几根肠子?‘声张正义,铲除邪恶,你跟谁说这种话,也别跟我说。”
      被拆穿的王立彬无话可说。摆弄了两下照相机,他又态度友好地凑了过来:“阿毅啊,你经常送蔡光华回家,那你可以带我去认认他家门吗?我也省得跟踪追击,耗时费力。”
      何俊毅随口说道:“行啊,不过你到时候要是当上了总经理,也提携我当个大堂经理吧!”
      这句话,让王立彬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过只有那么0。1秒,他便又戴上了乐呵呵的面具:“好啊,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会用尽全力。到时候,我要是喝多了,还需要你这个大堂经理帮我挡酒啊!”
      电视里,又播放起了马如秀“瀚海冰箱”的广告。望着那副两年前还略带青涩的面庞,王立彬下定了决心。这个社会,女人能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而男人又能靠什么?不论是蔡光华,还是温文雅,都是他此刻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哪怕总经理之位已胜利在望,他也逐渐开始觉得不满足。是的,凭什么他就要为杨家兄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凭什么他要用自己“每日陪酒作乐,喝得上吐下泻”的献身精神来换取杨家兄弟的巨大财富?
      野心写在他的瞳孔里。望着他走火入魔一般的脸,何俊毅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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