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秦兴良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神女山下一声枪响,秦兴良应声倒地。这位曾经叱咤川、颚、豫地界的国民党将军魂归故里,一抔黄沙一抔土化作了硅村墓地里的一座孤坟。!22ff
一阵风拂过,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民国,已渐渐成为广阳镇男女老少口中的回忆与谈资。北街口新修的街口花园,与粉刷一新的老县衙相得益彰。新挂上的两副长匾,铭刻着“县人大”和“县政协”的红色文字,将一个全新的时代昭示给每一个人。
不想遗忘的,终究还是要被时间遗忘。在这个日益步入正轨的小县城里,没有人再关注曾经那位忧悒哀伤的将军夫人,莫锦玉这个名字从此无人提及。时光,这个滥俗的词语,在她的身上却成为对遗忘和被遗忘最好的诠释。
绿意璁珑的神女山上,那座被稍稍修葺的神女殿旁多出来一间黑瓦红墙的小屋。屋外植着一颗矮小的银杏,两片点着各种作物的农田沿着一条蛹道依次铺开。
莫锦玉就住在这里。
每日里,替神女殿打扫卫生、耕田种地、帮山上住着的农民们缝缝补补、独自守着渐渐长大的秦光明、吃斋念佛已成为她生活的全部。每望一眼山野蓝天,她的心里都会泛起一片涟漪,回忆中的过去被狠狠地撕碎,只剩下那些零碎的记忆,渐渐也变得不再清晰。
淡淡的阳光铺洒下来,从神女山上慢慢落入山脚下那条通往川东行署区的省道上。这是很多年前,刘湘为了便于向川北运送物资修建的。刘湘去世以后,川内再无战事,这条路早已杂草丛生,无人问津。若不是履新文化局的夏达明从这里取道经过,似乎大家连这条路的来龙去脉也一并遗忘了。
夏达明乘坐的是一辆绿色帆布绷顶的绿皮军车,车门上虽然新喷上了“广阳县文化局”的字样,依然能隐约看到它曾经的主人深深烙印在上面的白色繁体字。车随着起伏不平的道路一路颠簸,伴随着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夏达明早已陷入沉睡中。突如其来的急刹车,将他从睡梦中惊醒,顷刻间睡意全无。
“怎么了?”夏达明问道。
“前方有个老太太倒在地上。”开车的警卫员说道。
夏达明伸头望去,只见离车头两三百米开外的地方横卧着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太。他连忙跳下车,快步跑了过去。他扶起这位面如蜡色、嘴唇干裂的老太太,立即对着车上嚷道:“快,拿水来!”
警卫员拿着一个军用水壶跑了过来。
喝了些水,老太太慢慢恢复了知觉,缓缓睁开了眼。
“你们是谁?”老太太喘着粗气,操着汉口周边地区的口音。
“我叫夏达明,是广阳县文化局的同志。”夏达明一边说话一边同警卫员一起将老太太扶起来,抬到车上。
“谢谢你,等我见到将军,让他给你嘉奖!”老太太说道。
夏达明愣了一下,问道:“老太太,您在我们这边军中有亲戚?”
“我女婿,秦兴良!女儿和儿子跟着他跑到广阳了,我是一路从西襄走过来的!”老太太的气息有些弱,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
夏达明一惊,又问:“您叫什么名字?”
老太太皱着眉头说:“我没有名字。我自家姓白,夫家姓莫,都没给我起过名字。”
夏达明松了一口气。
他曾经莫启国说过,秦兴良让军方都称呼莫家老太太为“莫白氏”。这莫白氏在西襄城解放的时候跟家人走散,没想竟然独自一人一路向西走到广阳县,寻找儿女来了。听老太太念叨的这些话,夏达明猜想她应该对目前国内的形势一无所知,还沉浸在民国将军府的记忆中。
第一章 母子重逢[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