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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叫山？”莫白氏一脸嘲讽地表情，“比起我们那边的武当山，这最多就算个小土包。”莫白氏说着便从板车上跳了下来，不等莫启国存好车，一个人气宇轩昂地朝山顶奔去。
望着母亲的背影，回味着她刚才那番谈及家乡的自豪神情，一股浓浓的思乡情愫再一次翻涌在莫启国心头，眼眶也因此湿润了。回想着在西襄的那些日子，俨然已像黄粱一梦。那时候，他决计不曾想到自己会在千里之外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城生活下来。然而，人生便是如此，你总以为自己能掌握命运，却总被命运掌握；你总希望每个人按着自己的意愿、配合自己的意愿，却只能被更多人左右。
他深深地叹息，跟随母亲的脚步朝山上走去。
红墙、灰瓦、绿树、农田，每每走到莫锦玉住的地方，莫启国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莫锦玉会选择这样的生活。他再次想起几个月前，莫锦玉捧着秦兴良的遗像贵在王尽释面前的情景。那一日，王尽释给她两个选择，要么回西襄，要么作为恶霸家属下放到农村。莫锦玉说，自己愿意守在丈夫的家乡终老，择一处荒山，辟一块闲田，置一座茅屋，守一段回忆。在夏达明和香叶的协调下，莫锦玉被安置在神女殿旁新修的民房内，她的档案资料上“成分”那一栏里，很含蓄留下了空白。王尽释说，待到观察些日子，再对她的阶级成分进行评定。
想到这里，莫启国的内心分外沉重。他不明白一个履历上写着“中国国民党”的县长，既不是县委书记也不是贫下中农，为什么能在人民当家作主的天下决定别人的命运。那天经过夏达明的周旋，他拿到“平民”阶级认定时曾问过夏达明这问题。夏达明告诉他，中国历史上每一次政权的更迭都需要经历一段过渡时期，这段时期会因为旧规则尚未完全废除、新秩序尚未架构而表现得不成熟。
“那我们需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当时这样问道。
“会很快的，我们应该对我们的党和政府充满信心。”夏达明这样对他说。
从那时起，莫启国便日夜期待着那一天，夏达明言语中这个国家成熟的那一天。带着这种期待，他拉着自己的母亲，一步一步走近莫锦玉的居所。
“你姐姐就住在这种地方？”莫白氏踩着泥地，远远地便望见一个孱弱的背影蹲在一片农田中，那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筐，竹筐中放着一个婴儿，正在咿咿呀呀地叫着。
莫白氏来到她的身后，浑身禁不住颤抖起来。在泪水奔涌而出的一霎那，她唤出了莫锦玉的名字。莫锦玉转过身，眼神迷离地望着莫白氏，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莫白氏张开双臂，站在那里，颤抖的声音一直反复念叨着：“来，让我看看你。”
莫锦玉站起来，撒腿冲到莫白氏的怀里嚎啕大哭。她背上背着的秦光明似乎也感应到这份情感，跟着母女俩一起哭了起来。莫启国站在那里，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们。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莫锦玉说：“哭吧，将这一年来所有的苦闷和不快乐都哭出来。”
阳光淡淡地照在她们身上，有风吹过的时候，莫启国的眼泪也被吹了出来。
第三章 久违之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