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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静香[1/2页]

有喜 清扬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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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记者和摄影大哥本已经打算走了,明珠听到最后一句,内心起伏,忍不住问她:“是不是你,这样的陌生人,普通网友,群众,都觉得我应该生这个孩子?”
      “当然啊!他是独生子,父母失去了他,该多伤心绝望啊!这个孩子就是你们的希望啊!这是英雄的血脉啊!你怎么忍心让他的父母再次伤心?如果是我,我肯定会生下这个孩子。”
      小记者那么年轻,脸上还带着稚气,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好像才出大学校园不久。李医生愤怒了,斥责道:“你是什么记者?三观不正的,没点职业道德,你的证件是办假证那里买来的吧?还不走吗?”
      不专业的人最怕被人质疑她的专业,小记者一听这话马上来火:“谁三观不正了?我怎么没职业道德了?”
      “请你搞清楚报道事实和评价事实的区别,不要以自己的主观评价去定义当事人,不要用你浅薄的观点去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你无权对当事人的行为定性,暗示她应该怎么做。”
      “我哪有?你别血口喷人,就你们医生有职业道德吗?……”
      两人就这样争吵起来,小记者怕是见惯了场面,吵起架来架势十足,明珠冷眼看着李医生有点落了下风,她更发怵,帮不上什么忙。恰好大倪上厕所回来了,明珠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抓住大倪的胳膊:“快走!”
      不仗义的她撇下友军,落荒而逃。
      一路慌慌张张,大倪也稀里糊涂:“到底怎么了?”
      明珠生怕那俩人追上来,环顾四周,又看身边的人都很可疑,心有余悸,一不小心,下台阶时一脚踩空,大倪去扶也来不及,她劈头扑到了一位老阿姨的怀里,手里的病历也甩了出去。那阿姨正要上楼,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女子,两人稳稳地扶住了明珠,老阿姨笑得很温柔,说:“小心点!”
      那中年女子帮忙捡起明珠的病历卡,阿姨一眼瞥见病历上的名字——“沈明珠”,
      阿姨的眼睛在眼镜后面亮了一下,语气有点惊喜:“你叫沈明珠?”
      有了前车之鉴,明珠惊觉恐怕又遇到一对暗访记者,她警觉地往大倪身后退了一步,竟矢口否认道:“不,不是!”
      老阿姨有点失望,转眼又盯上大倪,亲切地问:“那一定是你了?你叫明珠,对不对?”
      刚才明珠被记者围堵时大倪不在,她还觉得愧疚,这一刻若要堵枪眼,大倪在所不辞,挡在明珠前面,说:“是,我是沈明珠,怎么了?”
      “你家是不是沈家庄的?你爸是个木匠?”阿姨的脸上,堆积出悲喜交加的丰富表情,让明珠惊讶的是,她说得内容都不差。
      这老阿姨说得越是不差,明珠越觉心慌,现在的网友侦查能力这么强吗?人肉搜索连她山沟旮旯里的父母都能扒出来,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你,你们是做什么的?又是什么媒体的记者?”明珠问。
      这时,阿姨身边那中年女子出马了,她按了按阿姨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温柔地笑笑,说:“我们不是记者,没事,我妈眼花,可能认错人了。”
      说完那女人拖着老阿姨上楼去了,阿姨还一步三回头,一种满足和失落,欣喜和无望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呈现,当然,这表情只有上帝看到了,慌张的明珠并没有看到。
      4静香
      喻静香从医院回来后,梦魇的老毛病犯了。
      梦里有一个男婴白白胖胖,落地就会跑,追着她伸手要抱抱,她去抱,发现那孩子却不见了。她在梦里惊叫,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声音压抑而可怖,最后自己挣扎着醒过来。
      醒来懵了许久,地板上有一块白白的月光,她起身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大女儿的家里。她抚了抚胸口,安慰自己,择床的毛病改不了,才会做噩梦。
      起来去倒水喝,发现书房还亮着灯,传来敲击键盘的噼啪声。知夏还没睡呢!
      她进去,叫知夏关电脑:“这都几点了?你怀这个孩子多不容易啊?不能这么熬夜了!”
      “这个文必须今晚写完,明天一早发出去,不然这个热点就白瞎了。”知夏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知夏是个作家,出过几本书,写一些情情爱爱婆婆妈妈,卖得不太好,后来有了微。信,开了个公众号,一开始只有几百个粉丝,后来写了一篇文《女人,你为什么没有冠姓权》,竟然火起来,粉丝蹭蹭得涨,她忽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get到了读者的g.点,时不时写出一篇十万加的文,开始有广告找上门,后来她太忙,请了助理,还注册了一家文化公司,她好像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只有知夏自己心里清楚,这份工作不比搬砖轻松,不不是在电脑上敲敲写写那么简单。她常常团队开选题会到深夜,有时要抓一个新闻热点,寻找好的故事横剖面,不能人云亦云,要在题材中取舍,找到一个好的着力点去发挥,要做读者的情绪捕手,心情小熨斗,心理裁缝,传递观点要恰到好处,她那些十万加的文,都有力量,就像从火山爆发里隐隐感受到地球内核强大的力量,这样的文,没有点灯熬油的心力,气血为柴的精神,写不出来。
      喻静香心疼女儿怀着身孕还要熬夜,可又劝不了她,索性坐下来闲聊几句。
      “你说她怎么长得不像我们呢?也不像我,也不像你爸。”
      “什么?谁?”
      “就是明珠啊!沈明珠。”喻静香压低了声音。
      知夏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母亲还在说白天遇到的那两个女孩,她叹口气:“当然长得不像啊!因为站在前面那个女孩根本不是明珠啊,明珠就是跌你怀里的那个,那眼睛,眉毛,和你多像啊!”
      喻静香恍然大悟,又有疑问:“你说她去妇产科干什么?她是不是也怀孕了?也是啊!年纪也不小了,比知冬还大两岁岁,二十六七了,该结婚生孩子了。也不知道她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怎么今天去产检也不陪她?”
      知夏一直敲打的手指不动了,过了一会儿,点开了一个网页,说:“你看。”
      喻静香没戴眼镜,白花花的电脑屏幕,字密密麻麻,她根本看不清楚,知夏就给她三言两语总结概括中心思想——消防英雄火灾中牺牲,未婚妻已有身孕,英雄后继有人。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知夏又盯着自己的电脑,喻静香看女儿手边的水杯空了,就起身出去给她也倒了一杯水,水拿进来放下,她打算回房间了,又折返回来,坐下,提起一口气:“这不行啊!”
      “什么不行啊?”
      “这孩子不能生。”
      现在一说到生孩子,知夏马上联系到自己,两秒钟后她意识到,母亲说的是知秋的孩子不能生。可是——
      可是,知秋结没结婚,有没有怀孕,生不生孩子,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管得着吗?但是知夏不能这么说,老母亲敏感又蛮横,这么说会触怒她,也会伤了她的心。
      “妈,你早点睡吧!我这里马上弄完了,也要休息了。”她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可是,知秋还没跟那个人结婚吧?这孩子一出生就没爸爸啊?那怎么行?她一个未婚女孩,生了孩子以后怎么找对象?有了生育,以后想找个条件好的,那就难了;知秋还年轻啊!以后的路还长着,这个孩子得打掉。”
      喻老师忧心忡忡,眉头的川字纹更深了,她一发愁,就唉声叹气,先沉默一会儿,屏气,然后提起那口气,常常地呼出来,让听到的人很压抑,窒息的感觉。
      知夏写文的思绪全被搅乱了,索性合上了电脑,说:“妈,她现在叫明珠。”
      人老了,思维就迟钝,喻老师没听懂知夏的言外之意,继续说:“我知道,我是说明珠啊,你这个妹妹,现在这个状况,有没有人给她拿个主意啊!单身生孩子,那可是大事。要不,你去问问,劝劝?”
      屋里又骤然一阵沉默,知夏被打断了写文思路有点怒火,见母亲这么拎不清,又觉得好气,屏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提醒母亲:“喻老师,她现在叫沈明珠对不对,她是被你送人的女儿,不要了的孩子,她有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她的生活,我们有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过问她的事?”
      这一问,喻老师刚才那股热情彻底偃旗息鼓了,她把自己从一个母亲的角色生拉硬拽回来,又叹了口气,回屋去睡了。
      知秋刚生下来时有些黄疸,医生说回家后多晒太阳。八九点以后太阳很好,从窗玻璃漏下一大片白晃晃的阳光,喻老师就把包裹好的孩子放在那块阳光底下,她走近去看,孩子软软糯糯,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皮肤上小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婴儿被捆扎在襁褓中,像一个精美的礼物,而她,丢掉了这生命的馈赠,犹弃敝履,丢掉了与她的人生发生链接的无限可能,她丢掉了她。
      多少年来,那个阳光下晒黄疸的婴儿时常出现在她梦里,像一个隐喻,那个窗口像一桢曝光过度的照片,她的孩子,像要消失在光里,融化在光里,她终将失去她。
      她后来还偷偷看过知秋一次,不是过年在亲戚还东西那一次,那一次她感到了强烈的被嫌弃,这让备受尊重的喻老师自尊心受不了,可她还是挂念那个孩子啊!有一次,她和村里一个年轻媳妇去赶集,骑自行车,回来时,她说知道有一条路比较近,可以早点骑回家,那年轻媳妇就跟她一起骑那条近道。那条路经过沈庄。沈庄地处山脚,路不平,没走多久小媳妇儿就埋怨,喻老师你带的路对不对啊!她哼哧哼哧地骑车,安慰她,对着呢,对着呢这条路近。
      山村的午后很宁静,路边偶然见几位老人蹲着坐着,猫狗在村里穿梭,几个小孩子会忽然从路边窜出来追跑。喻老师并不知道知秋养父母家是哪一户,她甚至不确定知秋现在长什么样子,她只是怀着一种隐隐的模糊的期待,希望能远远看知秋一眼。
      沈庄不大,她们穿行了整个村子,也没看到一个长得可能是知秋的孩子,那些孩子都脏兮兮,丑巴巴的,怎么可能是她的秋秋啊!出了沈庄,是一片平坦的麦田,田边有一道水渠,她们就在水渠边的路上骑车。水渠的路走了一半,她看到有几个孩子在水渠上玩,有人在水渠上用脚手架的竹板搭了一条简易的临时小桥,一半已经缺损了,另一半摇摇欲坠,正值春灌,渠水也汹涌。喻老师热心,又是教师爱说教,就停下来想要制止。小桥的那头,两个大男孩正要逗引一个五六岁的小男生从桥上走过去,那小男孩已经走上了桥,身后的女孩制止他——弟,别去!小男生不停,仍往前走,女孩颤巍巍地跨一步拉他,一脚塞到竹板的缝隙里,眼看两人都要跌倒,喻老师冲上去一把捞住,推到在岸边。男孩被吓懵了,坐在草堆上发呆,女孩爬起来,头发梢粘了半片树叶,小鹿一般的眼睛看向她,愣了一下,说:“姨,我在老姑家过年见过你。”
      是她了,是她的知秋没错了。她惊讶于小孩子惊人的记忆,又怕孩子回去给养父母说嘴,愣了一下,摆出老师的严肃表情,轻声呵斥姐弟俩:“快回家去!以后不许到这种危险的地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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