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14洞房花烛约法三章作者:撒旦天花2018年12月1日字数:10184夜深了,乌鸦落在了院落里光秃秃的枝头上。
林无昼记得这棵树,它是在父亲死掉的那一年里母亲亲手种下的桃木,每一年的春天都会开出大片大片的桃花,风吹雨打后也会像是雪花般片片零落。
自己总是习惯性的盼着它结出桃,一次一次的翘首以盼,一次次的失望。
现在想起来,乌坦城里多的是柳,只有这一棵桃,是怎么都结不出果的。
当时的他不懂,不知也不解,有一次还气得把热腾腾的沸水倒进了根里。
于是这棵树就在十岁那年死了,母亲于秋水知道后狠狠抽了他几下掌心,火辣辣的疼了好久。
这是他第一次挨了打,也想起了早些年去世的父亲,孩童时候的心情总是那么幼稚,被母亲责备后就觉得全世界都不要自己了,偷偷摸摸抹了好半天的眼泪。
现在想来。
这棵桃或许并不是为了祭奠父亲种下的,而是母亲为了她自己。
乌坦两岸遍地生柳,林府院落只单一桃。
桃花开,桃花谢,花开千重万迭,却再无子一粒。
独木总是孤独的,因为孤独所以需要寄托。
他在多年前毁了母亲种下的寄托,多年后也阴差阳错遭人毁了母亲的清白。
有的时候,林无昼会看着那片莲池发呆。
盛夏已过,莲荷凋零,可浮萍却依然飘飘荡荡的。
风儿一吹,就从东边晃向了西边,一个不留意,这些没有根的浮萍说不定蔓延了开来,最后祸及了整池鱼虾。
人呢,是不是也该这样。
守着心里头那些骄傲,原则和所谓的底线,最后真的会快乐吗。
倒不如和那满池的浮萍一样左右逢源随波逐流,什么都不去想才好。
他绕着后园走了一遍,折下了一截旧枝,然后就看到了走廊栏杆上坐了道纤影,青丝长发扎成了小辫束在背上,脚踝的绣花鞋左右摇摆着晃圈,鬓角处的眉似乎微微皱了起来,长睫毛一闪一闪的出神,直到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才回过了头,重新摆出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臭小子,你也睡不着啊?”
舒纤纤说,挪着屁股让开了一些位置,指了指,让他也坐。
林无昼点了点头,肩膀上很快就多了颗唉声叹气的小脑袋,大大咧咧的搂着自己的肩膀,像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
“不开心才叹气,开心了就不叹了。”
林无昼颇为诧异,拿着桃木枝从后面戳了戳舒纤纤的翘臀,怪异的说:“是不是因为这几天长胖了啊。”
他说完,就被身边的舒纤纤掐了把耳朵,啐了一口道,“你怎么不说我怀了小小林子呢!”
“真的啊?那可是好事情。”
林无昼搂住了小丫头的腰,哈起了她的痒。
舒纤纤被这么一闹,登时就憋不住笑了起来,笑完后却又气哼哼的嘟起了嘴,啪嗒一下整个都坐在他的腿上,挪动几下觉得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叹气道:“臭小子,我有点想家了。”
“那等明天一过,我们就去一趟吧,正好也提个亲。”
林无昼说。
然而舒纤纤却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钻进了他的脖子里,声音轻轻的,失去了以往所有的活力:“算了吧,我的家人很奇怪的,我自己都不喜欢。”
“不喜欢的话就不会叹气了。”
林无昼抚上了她的脑袋,揉了揉头发。
要是在平时,舒纤纤肯定会磨着小虎牙还回来,然后把他的头发也弄得一团糟。
但她今天没有,出奇的安静和乖巧,躺在了林无昼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听着心跳说:“我想家,但我不想回家。小林子,我们能不能逃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让谁也找不到。把嫂嫂,娘亲还有红袖姐一起带上,谁也管不到我们,天天没羞没臊的陪你玩,好不好?”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林无昼的嘴角忽然苦了下来,说:“可是纤纤...这世上并没有这种地方。就算躲得开江湖也躲不开天下啊。”
“天下算个屁啊。”
“可没了天下,我们连屁都不算。”
舒纤纤气囊囊的抬起头,撞了林无昼一下,磨着牙齿说:“对对对,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是被绳子拴住的狗,不听话不懂规矩就没骨头吃,挣脱了缰绳跑会卜卦,可你们会卜命么。
命?修行者逆天改命,卜什么命?!唐元庆捏指掐决,三棱尖锥死死钻进了他的心脏,可少年还是面无表情,然后缓缓淌出了一蓬黑暗的烟。
杀。
一个声音响起,很陌生,很冷澹,是一个唐元庆不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六面八卦镜从左右四方上下出现,确切的说是从那棵枯死的桃木上掉落,华光初绽,四合封闭,成了一个结界。
淌不出血的少年忽然冷冷的扬起嘴角。
左手一拳打在了桃木上,桃木齐根而断,树心里洒出了一大片黄褐色的粉末。
“化灵散?这么多的化灵散!”
“我们中计了,这个...这个不是本体,竟然是分身!”
“逃不出去!是掌门送给刘师兄的六合封绝镜!打破它!”
唐元庆脑袋里一片轰鸣,嘈杂刺耳,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勐地回头,随着分身的虚化和消失,林无昼缓缓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你?你竟然会分身!”
唐元庆看着无喜无悲的少年,心里十分复杂,道:“你以为困住了我们,用化灵散封印了灵气就赢了?”
林无昼摇了摇头,说:“这镜子最多只能困你们几分钟,你们没了灵气也还有真元,我拖家带口的跑不远,赢不了。”
唐元庆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可还没来得及劝少年主动交出金镯,就被他突然冷厉起来的目光吓了一愣。
“我为什么要赢,能杀,为什么非得赢。”
林无昼拍了拍手,林府房檐上突然又多出了两个女人的身影。
唐元庆和其他师兄弟旋即抬头,只看到一个接着一个的圆桶从瓦面上摔了下来,在这地上洒了厚厚一层的燃油。
“你...你你...你!”
唐元庆脸色骤然发白,本是用灵气驱动的三棱尖锥被他捏在了手里疯狂的砸向了六合镜的结界。
只有真元,他们挡不了火,何况是足以燃烧一整座府苑的熊熊火海。
“还有六分钟的时间那面镜子就破了,我很好奇能活下来几个。”
林无昼笑了一下,确认了舒纤纤和祁红袖已经安全离开后,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唐元庆的脸上,轻轻问:“我问你,你们八卦门会卜命么。”
他微微眯起眼,挥了挥手,于秋水和李忘语也跟着出现,同时点燃了一把火。
杀人,确实只是一眯眼一挥手的事。
好奇,也害不死一群老虎,可自负和骄傲却可以。
这把火很快就蔓延了开来,烧毁了娘亲的卧房,嫂嫂的凉亭,院落里的桃木和漫池的浮萍,十几年的记忆全都付之一炬。
哀嚎和惨叫声回荡在了府苑的上空每一个角落,隐隐的把那些黑烟扭曲成了一张张怨毒的脸,林无昼握紧了手里的桃木枝,挣脱了嫂嫂和娘亲的胳膊,一步一个脚印踩了过去,就站在门口,然后看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浑身着火。
“嗯,你是躲到了那些师兄弟的尸体里才撑到现在的吧?佩服,是个畜生。
我不杀你了。”
林无昼看着唐元庆,让开一步,露出了一口硕大的水缸。
唐元庆嘶吼着,奔跑着,一头栽了进去,然后...嘭的一声,点燃了这整口缸。
“油...这是油啊....!”
啪嗒。
林无昼提着一块青石盖在了上头,他变得很冷,冷到可以给人一丝希望再赋予绝望,然后露出两枚酒窝,看着那双竭力想推开青石的手掌,在唐元庆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说:“对不起,我骗你的。我不会让你活,你们八卦门一个人都别想活。”..............这把火,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林无昼也看了三天三夜。
他住在了河对面的客栈里,隔岸观火,滴水未进,手里的青玉坠里不断传来雄厚的真元灵气,感受着力量的一点点提升和壮大,冰冷的唇角扬起,笑出了声。
杀人,一开始就得使出全力。
斩草,一开始就得趁早除根。
“臭小子。”
门后头,舒纤纤静悄悄的走到了他身边,咬着唇瓣,欲言又止。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太好。”
“没有啦...你就算把他们大卸八块我都没意见的。”
舒纤纤抱了抱他,然后说:“我就是怕。”
“怕什么?”
“怕你在这条路走太远回不来了。”
舒纤纤抬起头看着林无昼,踮着脚尖双手放在了他脸颊上,一字一昼的掌心,手背上骨节分明,都绷出了一根根的青络。
“娘...喝茶。”
她牙齿咯咯咯的打颤,大概是忘了可以将身子前倾递出茶水,所以傻乎乎的磨着裤腿上前几步,一个不小心,温茶就洒了一地,打湿了于秋水的鞋尖。
“你这丫头,平时看着还机灵古怪,怎么现在...这么冒失。”
于秋水轻轻皱眉接过了茶盏,吓得舒纤纤连着三回头,苦着一张脸向林无昼求救。
“娘...纤纤她是紧张,第一次成亲嘛,你就别怪她了。”
于秋水本来也就没多生气,只是装了装样子,可听了自己儿子这番话,她到口的温茶就全都喷了出来,又气又笑道:“那你想成几次亲?”
林无昼咯噔一声,流了一头的汗,差不多已经可以感觉到身后舒纤纤投来的眼刀子了,连忙摇头,“一次,就一次!”
“好了不逗你们了,向你们嫂嫂也敬一杯。如此世道不太平,娘亲也没办法让你风风光光的娶媳妇,要是以后这连绵战火歇了,咱们就再补上,好不好?”
“好好好!娘你说什么都对。”
舒纤纤见状,赶忙抢在了林无昼前头说,终于换来了于秋水一抹宠溺的目光。“喏,这个你收着。说起来还是当年你爹送我的定情信物,林府没了,为娘的那些首饰金银也跟着去了,可别嫌弃啊。”
于秋水说,从腕上摘下了一只翠手镯递给舒纤纤,把这丫头感动得鼻子一抽一抽,差点都抹不开面了。
等轮到了李忘语,她在接过林无昼递来的茶盏时倒稍稍尴尬了一下,微不可查的掐了把自家小弟的皮肉,微微吃味的瞥了他一眼,这才道:“嫂嫂不喜玉石首饰,没什么可送的,就各自送你们一句话吧。”
“今日结发为夫妻,从此恩爱两不疑。纤纤,这是送你的。”
“至于你...”
李忘语抿了口微凉的茶水,缓缓入喉,清了清嗓子道:“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棒磨成绣花针。小弟,保重身体要紧。”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倒是生育了两个儿子的于秋水最先回过了味儿,诧异无比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媳。
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夕儿房事节制,很隐晦,道理也是有的。
但...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吧?“恭喜啊...纤纤,还有...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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