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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嫣茫然的看着站在她面前大肚翩翩的矮胖男人,日光的照耀下,他长着大嘴噼里啪啦的说着什么,唾沫星子和细小尘埃在光晕中旋转跳舞。
      阮嫣脑子有点发晕,思绪好像跟着浑浊的唾沫星子、肮脏的尘埃旋转在了没有实际感的半空。
      空气沉闷燥热。
      阳光刺眼,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
      她刚想抬手擦一下……
      “阮言!”
      愤怒的吼声震动了空气中的粉尘,浑浊的唾沫落在了上下撞击的牙齿中,“你这人怎么回事!!!”
      阮嫣猛然回过神来,她看着面前的矮胖男人,过度肥胖的身材撑开了他的西装,纽扣紧绷的像是在下一秒就会崩断。
      “你这人怎么回事!!!”
      “跟你说几次了干活别走神!!!”
      “你这样的人出去怎么能找得到工作!”
      “也只有我这里才大发慈悲的收留着你们这些没人要的孤儿!”
      “你这样的人出去就是捡垃圾要饭的命!”
      他脸上的肥肉抖动扭曲,身体膨胀着像个气球,上下挥舞的手臂肆意的宣泄着愤怒,那带着污垢断甲的指尖直逼着阮嫣的眉心。
      阮嫣的头越来越低,她能感受到周围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嘲笑,讽刺,窃喜,鄙夷……
      一道道目光令她芒刺在背,她梗着脖子、僵硬的像尊沉默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
      ……
      “阮言!傻站在这干什么!”
      “快走!开饭啦!”
      一道力猛地拉扯着她的手腕,她被带动的朝前奔跑,那人拉着她朝人群中挤。
      “听说今天有肉呢!!”
      太阳很晒,阮嫣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她看着前面那道瘦削的背影,听着他语气激动、难掩兴奋的话。
      “我都好久没吃到肉了!”
      “今天终于有肉了!”
      无数的人头朝红色铁皮门拥挤,像一堆堆密密麻麻啃噬中的蚜虫,争先恐后的聚集扎堆到窗台,鼻梁压在玻璃上,五官被挤到近乎变形,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贪婪地、饥渴地、兴奋不已地注视着饭盆。
      阮嫣被拉扯到拥挤的人群中,耳边充斥着各种兴奋的怪叫,怒斥声,敲打声……瘦削男人握着自己的手腕在拥挤中松开,她被人的挤到了一边。
      食堂阴凉的气息迎面而来,内部有着与外面燥热天气截然不同的温度,地上的水泥路黏腻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味以及剩饭剩菜的馊味。
      一排排水泥建造的座椅前坐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庞,他们捧着碗大快朵颐,腮颊鼓胀像不断吞咽的“鸡鸭”,一直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一张张嘴巴开开合合,稀里哗啦的吞进相似的食物,四面八方传来了节奏一致的咀嚼音,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混乱不堪。
      阮嫣头晕脑胀,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耳畔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她:
      你在干什么!
      快去抢啊!
      晚了就没东西吃了!
      你想饿死吗?
      ……
      不……
      我不想……
      阮嫣脑袋发晕,下意识的朝拥挤的人群中走去,等终于到她的时候窗口只剩下汤。
      她小心的捧着打好的汤,挤来挤去到最后出来也只剩下半碗。
      噪杂的环境里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朝声源看去,就见有人朝她不断的招手。
      “发什么呆呢!快过来啊!”
      阮嫣走了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那人捧着碗不停的吞咽,嘴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间饭菜沫子喷溅在空气中。
      “你怎么不吃啊!难得有肉啊!”
      他一边嚼着食物一边拿着筷子敲击着阮嫣的碗,筷子上的红油滴落在她那半碗汤里。
      他咧嘴一笑,“谁让你不积极的!只剩下半碗汤了吧!快喝吧!下午还要干活呢!”
      说完又狼吞虎咽的咀嚼了起来。
      阮嫣看着他盘子里的零星肉沫,又低头看着自己碗里漂浮的那滴红油,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吃饭,此时更是什么欲望都没了。
      脑袋里的声音还在催促她吃,周围人用餐的人转动着头颅直勾勾的盯着她,锐利的目光带着鄙夷谴责,三个两个凑近窃窃私语,用阮嫣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议论着她:
      “嘁,一个男人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模样,不也得跟一样我们吃食堂嘛……”
      “嘘!别被他听见了,要是他告诉了主管,小心主管扣你工资……”
      “好恶心啊,那今天主管怎么还骂他……”
      “你懂什么!男人才带劲……”
      “嘻嘻嘻……”
      周围人的恶意令阮嫣很迷茫,这里面的某些人她根本就不认识,部分人也只叫的上名字。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令她感到陌生,这才是让她感到迷茫的原因。
      她脑袋里的记忆告诉她:她叫阮嫣,是一个孤儿,为了能进入工厂干活获取更高的工资,她女扮男装改叫阮言,她在这个工厂里干了一个月了。
      一个月,多多少少对于一些货物的包装、以及基本的器材使用,大部分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等她到生产线上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生疏,她脑袋里知道该怎么做,但一点肌肉惯性都没有,完全像是个生手。
      她的手也跟别人不一样,纤细白皙,一点茧子都没有。
      这一切的一切充斥着怪诞。
      耳畔的声音说:你很笨的,你比别人差再正常不过了。
      你手上没有茧子,因为你就知道偷懒。
      阮嫣尝试跟那股声音交流,但一直没有回应。
      因为比别人都慢,所以下午的时候又被叫到办公室里去了,但与之前的大庭广众下的训斥不同,这次是单独。
      “迟到”的单独……
      美其名曰的尊重。
      不过是那些人的步步为营罢了。
      用的还是最简单的“技巧”,但却非常管用……
      一开始的贬低,打压,洗脑,这次加上了诱导画饼:
      ——你跟了我以后就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我会升你做副主管,那些骂你的人以后再也不敢说你闲话了……
      ——以后他们还得仰仗你做事呢,你的工资也会涨,你不是缺钱嘛,现在没钱是寸步难移啊……
      ——你还年轻,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我都心疼你,长得那么漂亮,你合该是享福的命啊……
      他肥硕的身躯瘫坐在靠椅上,几乎把椅子压至变形,坐着撑起了肚子上的纽扣,隐约可见皮肤上一道道发黑的丑陋纹理。
      阮嫣只觉得他像个肥头大耳的苍蝇似的,嗡嗡嗡的惹人烦。
      耳边的声音也在说:你答应他,你可以答应他,你那么笨,什么都做不好的……
      阮嫣被吵的头痛,忍不可忍的,不管它能不能听见,终于硬气了一回,你怎么不答应他!你跟他就很配!他是苍蝇!你也是!
      阮嫣第一次骂这些话,尽管她自认为自己表现的非常硬气,但仍控制不住的耳尖发红,因为说得小声,坐在主位上的主管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以为她是羞愧了、心动了,随即越发卖力的劝说。
      阮嫣不敢怼主管,但怼完“耳边声音”的好处就是,好一会儿它都没再出声了。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别人看她的眼神也愈发不对劲了,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进去了一个小时,说什么啊,能说一个小时……
      阮嫣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心里其实很不舒服,但她也只是不开心,因为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太真实,但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耳边声音”又开始了: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果然还是得……
      “闭嘴!”
      阮嫣发现自己就算是怼它,它好像也并不能做什么,所以胆子也大了。
      她隐约中觉得以前的自己也有个人总是跟她对话,周围人都听不见它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但它对自己很好,细想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下午上班的时候阮嫣非常的努力,她努力跟上他们的节奏。
      工厂里还是有一些人对她抱有善意的,一些来不及处理的事情,不会的步骤,他们都愿意教她。
      中午拉她去吃饭的就是其中一个,他们都叫他的外号:石头。
      帮助过阮嫣的人,她每一个人名都记得很清楚:小花,大海,木头……
      这些跟她同样是孤儿,或者是背井离乡的打工人。
      这是除了明面上的,阮嫣下午注意到了有好几个年龄不大的小孩也在这里上班。
      下午发生了一场事故:
      那个绰号叫木头的男人,他在干活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空了铁板,整个人翻了下去。上面是铁板铺的路面,下边是螺旋的转轨,他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搅烂了,只剩下一半。
      阮嫣听到了周围人的小声议论,说他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家里有两个老人带着两个孩子,他的妻子也在这里上班。
      后来他的妻子去找管事,跪在门口哭,要求赔偿,过了好久才被叫进了办公室,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沓钱,眼睛都哭肿了,都说这件事就这么私了。
      这里包吃包住,晚上的时候他们都住在一起,在二楼的员工宿舍,这些房间狭隘又潮湿。
      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摆上几个上下铺的床,几乎塞满了整个紧闭的空间,只留下一道窄窄的过道。
      上下铺的铁杆子上垫了几块木板,铺上一层薄得不能再薄的棉被,坐上去会晃动,稍微侧个身,整个床都会咯吱咯吱作响。
      洗漱的位置是男女公用的,一道窄窄的

第36章 幻境[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