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芙蕖还站在原地看那些人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眸之中带着期许,喜不自胜朝着身边的小宫女道:“你听见了吗,他说我是天选之女,我生来便是该大富大贵的,别的人……别的人都比不过……”说到这里赫然顿住。
“乌云,还有一朵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芒!”她心中想到,忍不住有些后怕,这乌云会是谁,第一个映入脑海的却是德贵嫔趾高气昂的样子。
只要她在一日,你便永远越不过她去,她的孩子,她的恩宠,她的家世,每一样都让她嫉妒得发狂生恨。
夜光如同一段丝绸从她的面上一一流淌而过,目光里越过那片浓浓的暗夜,只剩下充斥着光芒的未来。
红墙之下,她原没有发觉自己的身影是那般的瘦小,孤独,其实她的背后已经早已空无一人。
在不远处的宫道上,苏长安轻轻的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走在一边上的大巫师淡淡笑了笑。
“总管生的面相极好,该是死里逃生,绝地逢生的命数,”大巫师忍不住开口,“怎么一路走过来也不见总管问问前程。”
“我不信神佛,”苏长安冷冷道,“我只信我自己的心,有人还说过我生的一副薄命相,薄命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心如死灰,万念俱灭。
“不过,我倒是想要问问,这天底下可有什么法子,”他侧过脸,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可以护一个人一身的平安喜乐……需要献祭何物么?”
“没有,”大巫师缓缓回答,“这世上所有的悲乐都得来不易,没有捷径。”
“却原来如此,”苏长安唇角滑过淡淡的一丝笑意,泯灭在了六宫吹拂过来那些寂寞的风中,“这大约便是在下为何不信神明吧。”
在很久之前,他便觉得,神无法救出苦难大众,却会惩处一个人的恶,未曾救他出火海未曾带他出家破人亡,却口口声声说他手上杀戮太重,说他祸乱朝纲,必然不得好死。
昭元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几点火光照耀着堂皇大殿,几人行到寝殿之前,苏长安便没有进去了,只是站在门口,轻轻垂首,隔着幔帘听着其间的动静。
“不不……你们,不要过来……”果然,又梦到了,“阿容,我是父君啊,父君啊……”
然后又是一阵的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暗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仿佛梦中的人似乎是何等的洪水猛兽。
听到此处,苏长安便不再仅仅只是听着了,他伸手轻轻扣着那门扉,微微侧着脸问道:“君上?君上?”
里边的人似乎一下子便惊醒了,那些局促不安的呼吸声突然一下子寂灭了。
君上赫然睁开眼睛,只余下眼前那一片天花板,还有烛光之下,细微的光影流动。
带他慢慢的适应了这场黑暗,看见了原本充斥在梦境之中的人影一下子消散开来,变成了一丝飞灰,再难追寻。
“什么事?”君上的声音缓缓传出来,“苏长安?”
“大巫师已经带到,”苏长安缓缓道,“此刻便在身旁。”
“宣他进来。”声音传出来。
大巫师从没有见过这大煊的君主,便在这样的夜色里,缓缓的掀开帘子,走进来寝宫,先是闻见空气中淡淡的安眠香味,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抬起头来瞧见了一人坐在那床幔之上,隔着薄如蝉翼的轻纱,那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罢了,一个头发隐约发白,面容有些阴霾倦怠的人。
他同着这世上许许多多的男人一样,眼睛,鼻子,嘴巴,并无不同。
“在下见过君上。”大巫师轻轻道,却不跪拜,大约是他们的礼数,“给君上请安。”
“巫师不必多礼,”君上的声音依旧透露着淡淡的疲倦,“不远万里请巫师过来,只是一事相求。”
“君上但说无妨。”大巫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世上,人是否有魂灵?”他轻轻的开口。
大巫师忍不住唇角有了些笑意:“灵魂这样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君上想它有便有,想它无便是无的。”
“那……”君上的面上突然变得复杂似乎在期许什么,又厌弃什么,悲喜交杂,“这世上可有法子,能在梦中不再见到那些故去的魂灵……朕想要梦见的人,从来不曾入梦,朕不想见到的却时时刻刻在朕的梦中。”
“在下可否斗胆过问一句,这些人是谁?只有了结生前恩怨,才可了却死后尘缘,驱散将去未去之人。”
“……朕连连梦见两位故人,此乃乱臣林衡,还有,废太子容熙。”
“那君上想见何人?”
“先皇后。”
第一百九十六章桃花树下自吹笙(1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