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雁凌峰才知这崖壁上的六个人皆是拉纤的。又听纤夫中有人说道：“那可不见得。三朝三暮，黄牛如故，你这一行若是白天过不去，等夜黑风高困在里面，更是险啊！”
船家干笑一声，心中暗骂几人嘴上无德，却笑呵呵地答应道：“借几位吉言，逆着水头或许三日真出不去，老朽顺水而下，快得很！几位，这时节，买卖还多吗？”
“借你吉言，不多！船老大，看你这船吃水，肚子里一定不少货吧？我猜你是出海，哈哈，人要做得长久生意，可别图一时心急，晦气话咱不说，若是磕磕碰碰弄打了些瓶瓶罐罐，你不也亏得慌！”
哄笑声中，船家斜眼看了看韩、赵二人，转头向纤夫蹲坐的方向说道：“不老费心，老朽自有办法。黄豆浇水生芽，捂得像个生铁蛋子，只怕到了岸上，打也打不开了！哈哈哈......”
纤夫笑道：“是啊，船老大好主意。那等回来时，自己发了财，可别忘了关照咱们，保证把你那一船珍珠玛瑙、象牙香料都拖上峡去！”
船家作势拱手答谢，道：“那有劳了！”然而船行迅捷，几句话下来便射出数百步远，早已看不见纤夫身影。船家冲雁凌峰二人笑脸相迎，道：“让他们等吧，哈哈，小老儿这一船买卖若是做成了，回到夷陵便将这船出手，宁可多卖几匹骡马走回渝州，再打一艘新船便是，不打也成，总之绝不逆着水头上三峡，操心费力，钱也不少使，诶，难啊！”
雁凌峰听着身后“嘿呦嘿呦”整齐的川江号子，又听了这半百年纪饱经风霜的老船家一声感慨，不禁替这些为生计而冒险奔波的劳苦众生而叹息；可赵兰若却另有所思，问道：“船家，如此说来，即便我不租你这船，你也下江了？”
船家点头一笑，尴尬之情转瞬即逝，笑道：“也是，也不是。呵呵呵，老朽这么大一艘船，一上一下得费多少心思，总得等一位雇主不是。实不相瞒，我这趟买卖若是做好了，余年不愁吃穿，还能给儿孙置下些家业，再也不用做这提心吊胆的水路生意了。”
他顿了顿，又道：“那几个行家看得不错，这船上货的确有不少货，茶是贡茶，都是青城山、大峨山采买的，还有竹、麻纸，布头笺，捎带了几百本蜀本坊刻，咱也不识字，听说和官家的书、浙江本比不了，却是到哪儿都能卖上价钱；还有蜀江锦、乌头绫等等，更不必说了，咱们出川都这般不容易，下江人见了这些川货，更是稀罕的很；到江州后我再采买一批景德镇烧制的青白瓷器，就这样一路卖，一路买，专买那些蛮夷、杂毛子受用的物事，再找个好舵手领航出海，弄好了再换回些咱们大宋没有的稀罕物，一进一出，发了大财的也不在少数啊！”
雁凌峰见他讲起这话，显得眉飞色舞，精神矍铄，可见心中有无限憧憬，正要提醒他出海之后无论天事还是人事，只比内江更为险恶，却又觉得于心不忍，犹豫间，赵兰若看穿他的心意，连忙拉住他衣角，向船家道：“富贵险中求嘛，船家你这样精明，定会发大财。那便祝你买卖兴隆，出入顺利。”
大船顺利出得南津关，至此平安渡过三峡，天色早已全暗下来。到夷陵泊岸之后，雁凌峰茶饭不思，一门心思坐在船头，回溯往事之后，又雕刻起木像来。
赵兰若本想叫他共用晚饭，见此情形，不禁举步逡巡，只觉雁凌峰每下一刀，便如同剜去她心头一块肉，气急攻心，几度要出面搅扰，可见到一个男子对昔日旧情如此眷恋，难以割舍，她又如何忍心打扰，便默默倚在舱门观望。却见雁凌峰每刻一件，或是刀工粗糙，或因木质低劣，往往不足半成功夫，便将木刻抛入江中，她看在眼里，心中更不知是喜是忧。
第359章 江心明月[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