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出来挥墨献宝。这本是一件很正常、很平常的事情,可谁知这篇《上梁文》除了是治所选在了张士诚宫殿遗址上,而文中更有“龙盘虎踞”的字眼,这岂不就是说,有人要在当今圣上死对头张士诚的宫殿遗址上龙盘虎踞?”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龙盘虎踞”之地当为帝王所居,你还选在张士诚宫殿遗址上龙盘虎踞,岂非大逆不道?岂不是另“有异图”?
用现在话说,就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这也正给当今圣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置他们其于死地的因由了。
许淮恍然:“那怪不得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江恒德开了口:“我倒是觉得这高栋会走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咎由自取,虽说他文思敏捷,下笔有神,可推却当今圣上的亲眼实属不该。”
对此许淮也表示十分认同,他看向江恒德使劲点头。
牟老又道:“你们说的的确不错,祸端从当初高栋不肯接受户部右侍郎一任时就埋下了。”
朱元璋是不是真的认可高栋的才情许淮不知道,可受到当今圣上的亲眼那是何等的荣耀?用旁人的话来说,祖坟上冒青烟都不一定能有此荣耀了,可这高栋非但不接受这样的荣耀,还拒绝了在朝为官,按照当时的情形,这高栋不就是直接往朱元璋脸上打耳巴子吗?
许淮暗忖,若是他是朱元璋,都不能忍啊!
后来牟老又说了一些关于这高栋的事迹,许淮心中暗忖,也难怪这哥们儿会落得这么悲惨的一个结局,文采斐然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不然有意无意的得罪了那位,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譬如高栋曾写过一首《题宫女图》的诗,诗中云: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
在高栋自己看来,这是无非是对元顺帝宫闱隐私的闲散之作,与明初宫掖毫不相干,可朱元璋偏偏要对号入座,认为高栋是在借古讽今挖苦自己,这随随便便的记恨一下,高栋自己哪能知道?
再者,高栋归隐之后,在《青丘子歌》中又道:“不闻龙虎苦战斗”,当时正是朱元璋率军与元军、陈友谅、张士诚三方强敌在“苦战、苦斗”之际,在朱元璋看来,你高栋作为诗人不来呐喊助威倒也罢了,竟然表示不闻不问,你的政治、思想、行动与明政府是怎么保持高度一致的?
另外,高栋在诗中还有“不肯折腰为五斗米”的句子,表示对做官毫无兴趣,人家朱元璋虽贵为皇帝,可为了黎民百姓起早贪黑,你既又这样的才华,你还不屑于为黎民百姓搞服务,作为上头领导的朱元璋他心里能好受吗?
与其说高栋是一个被朱元璋忌恨了很久的诗人,倒不如说高栋是一个疯狂在死亡线上试探的傻子。
除了他有意无意写下的能让人产生不好联想的诗作,也不枉他拒绝圣上的授官,作天下之大死。
孙大夫道:“高栋执送南京时,沿途吟诵,什么‘众汹惧丧魄,先生独不乱、‘枫桥北望草斑斑,十去行人九不还,‘自知清彻原无愧,盍请长江鉴此心之句皆是出于此时。”
牟老道:“纵然有佳句流传,却也只落得唏嘘的份,高栋行刑,圣上亲自去监斩,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可都不多见,可见圣上对其也是又爱又恨。”
当然后世里也有人并不觉圣上对这位昔日才子还有爱之心,他们觉得朱元璋亲自监斩,大概是要亲眼看着这位不合作、不给面子,多次用诗文来讽刺自己的文人是怎样一点一点死去的。
毕竟朱元璋在很多人眼中,可是“残暴”的代名词,凶残程度如此也算得正常。
后人有传,高栋被腰斩后,并没有立即死去,他伏在地上用半截身子的力量,用手蘸着自己的鲜血,一连写了三个鲜红而又刺眼的“惨”字。
高栋事件是明初文人不依附朝廷必须付出的代价,可以说是朱元璋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甚至有人觉得,这位当时年仅三十九岁、最有声望的诗人被腰斩处死,不只是一个一般意义的刑事案件,更是一个政治事件,这是朱元璋向那些不愿顺从的士人发出的明确、冰冷的高压警告。
可无论事实如何,这高栋固有他文人的傲气和风骨,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也实在是咎由自取了……就在几个男人打破了因为某一样不好的事务带来的沉闷气氛之时,聚在一起的女人们那边也传来一阵笑闹声。
第307章 上梁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