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孩子眼睛里就落下了豆大的泪水。
容辛于心不忍拉他起来，拿回荷包塞进怀里，他温声问道：“你能带我去城隍庙吗？看看你娘。”
“我娘生了病，还是痨病，我怕传染给您。”那小孩越说越小心，他抿唇低垂着头绞着手指：“少爷，我娘是真的病了，我不是在骗您的。”
“你多大了？”
“十一。”
容辛：“叫什么名字？”
“狗剩，我娘说贱名好养活，我没有爹，应该是死了吧，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他想了想，索性全都交代了，“我没名没姓，我是我娘捡的。我娘之前就是你问的那户人家里的大丫鬟，后来得了病就被他们给赶出来了。别人都说我是我娘的克星，她让我好好做人，不要做这种事儿，您能不能不要跟她说我……”
容辛手掌按在他的肩上安慰道：“我不会说的，带我去看看你娘，我会给请给大夫的。”
“真的吗？”那小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起来，他回过神来又给容辛跪下了，“少爷，您是个好人，先前是我做了错事。”说完他吨吨吨地嗑了三个响头。
容辛勾唇，心里觉得这孩子不错，算起来也是有缘：“我不是好人，只是看你有难于心不忍，我帮了你，你也要帮我。”
狗剩点点头：“那是自然，少爷问什么我肯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带我去见你娘，有的事儿恐怕只有你娘知道。”
狗剩拍着胸脯说：“好。”
容辛让于副官去找一个有名的大夫跟着他们去城隍庙，这小城里的城隍庙搬迁了，所以狗剩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和北平城的永定门外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些出力气吃饭的苦命人，亦或是像狗剩娘一样得了病无药可治的。
生了病的人没钱治，就只能等死，老旧的城隍庙附近有人专门收尸拉去乱葬岗，所以那些生了病的人一旦病重就会自己来这地方等死。
刚到城隍庙门外狗剩就兴高采烈地冲了进去，他说要先收拾收拾再请容辛进去。
不一会儿狗剩就出来了，他邀请容辛进去，还说：“我娘今天可精神了，她让我快些请您进去。”
走到庙里，满地都是生病的老弱病残，还有生了病的妇孺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孩，她抹着眼泪痛哭。
狗剩认识她，叹息一声也没说什么就带着容辛走了进去。
狗剩娘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稻草，形容枯槁。一见到容辛这般的人物进来她想起身给行个礼，还不忘问道：“少爷，我家狗剩给您添麻烦了。”
容辛说：“没有，我刚来湘西幸好得到了狗剩的帮助，我是来报答狗剩的。”
说着，他让大夫上前给狗剩娘把脉，只是这一过程太短，那大夫收回手叹息一声，容辛见状给于副官使了个眼色，于副官了然，找了个借口就带着狗剩出去了。
“走走走，我带你去买麦芽糖。”
狗剩：“我不吃，我要看我娘。”
于副官：“我家少爷在呢，你怕啥？”
狗剩先看看容辛，又看看娘亲，他娘说：“去吧，娘在这儿等你，娘也想吃麦芽糖了。”
等他们走后，那大夫才说：“这痨病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唉……我也是无力回天啊。”
狗剩娘倒是没说什么，她微笑着送大夫离开，又给容辛恭恭敬敬地行礼：“我知道，少爷是面善心慈的好人，我家狗剩一定是做了偷鸡摸狗的事这才引来少爷的注意，我这当娘的在这里给少爷赔礼道歉了。”
容辛让她起来：“我说过我是来报答的，我救你，你帮我。我想知道你当年做事的那家人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狗剩娘摇摇头，说：“少爷死后，夫人也一病不起，没多长时间就跟着去了。后来老爷就举家迁往了别的地方，只是那时候我已经被赶出了府，所以并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容老爷神通广大，这天南海北都有他的好友，或许他去了北平，又或许回了老家蜀州。”
容辛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去北平？”
狗剩娘说：“夫人和老爷情深意笃，夫人是北平人，当年和老爷就是在北平遇见的。”
容辛：“多谢。”
他转身欲走却被狗剩娘拉住手腕，她又跪了下来，这娘俩儿怎么都这样一声不响就跪下，容辛刚想拉她，就听到狗剩娘低泣道：“少爷，我知道我这么做会让您为难，可我没有别的法子了。我今日怕是回光返照，活不长了。可狗剩他还小，他不能就这样在大街上尽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您要是觉得那孩子有用，就将他收在身边照顾您可好？”
容辛没有说话就听到狗剩娘一阵咳嗽，陡然间她吐出一口鲜血，此时狗剩正巧走了进来，他手里油纸包着的麦芽糖散落了一地，他冲过来接住娘亲。
狗剩娘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也要让他磕头拜容辛。
狗剩瞬间涕泗横流，他摇着头连连说不要。
狗剩娘却说：“孩子，我活不长了，娘没法陪着你了。以后的路你就跟在少爷身后好好做人。”
“我不要，你说过要看着我娶媳妇儿生孩子，你骗人！”
“你快给少爷磕头。”
“我不要。”
狗剩娘当晚就去了，死得时候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狗剩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阵阵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和于副官一起去寿材铺子给娘亲挑了一具便宜棺材。
于副官问他为什么不要上好的红木棺材。
狗剩说：“盗墓挖坟的会偷，还不如躺进一个便宜棺材里，我不想有人再打扰她了。”
回去时，城隍庙又有人死了，这次是容辛他们刚走进城隍庙时看到的那个抹眼泪的女人，她是带着孩子去投河的，只是临走前又不舍得孩子于是将孩子放在了河岸边。
那还不足三个月的小姑娘瘦得皮包骨头的，哭声却格外的响亮，狗剩接过孩子紧跟着也哭了起来。
于副官看了一眼容辛：“少爷，咱们这一路还要办事儿，带着两个孩子着实不方便啊。”
容辛黯然垂眸：“带回去吧，贼爷一家老小都已经不住在这儿了，咱们在这里也没有查下去的必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
回到蜀州之后，容辛给狗剩改了名字，叫他烁风。本来是没想着这小子用容姓的，结果一问狗剩知不知道他娘的姓，他说他娘之前也没有姓，后来在贼爷家做丫鬟的时候就用了贼爷的家姓——正巧就是容。
既然这样，狗剩也就正式更名叫做容烁风，那捡回来的小姑娘自然也跟了容姓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容谷雨，小名就叫了个幺女。
于副官闲来无事和手下人闲聊时总说，他们家少爷出门一遭结果还就儿女双全了。
第 186 章 第 186 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