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证吗!”
詹沛此时也进到屋里。只听郑楹正在将一切来龙去脉,从文身到口供、再到圣旨、一直到刺杀冯?F,全部如实讲述给被俘者。
冯广略再次听出蹊跷:“你下手时,竟巧遇别的杀手,这不可能——必定是提前串通好的!”
郑楹平静解释道:“你父亲白日夜里常有仆人姬妾作陪,我无法下手,那晚他延客饮宴至深夜后,一人独行回房,便是那几天里他唯一的一次单独出现,我当然不能坐失良机;那杀手应是不愿伤及无辜,便也择了此机下手,这便撞上了。”
冯广略一听便哂笑道:“不愿伤及无辜?这般宅心仁厚,还当什么杀手。你别费心找这些牵强借口了,那等的离奇巧遇和顺手搭救,怎么听都是跟你同伙之人所为。”
“才不是,你别冤枉好人!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窍?”郑楹开始急躁。
“你倒是挺开窍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口齿不但伶俐了许多,瞎编的借口也挺能唬人。我看,都是詹沛教你的吧。”
“詹济之要讲,你不听他讲;我讲,你又疑心是他教的,你简直……”
“你们沆瀣一气,杀了我爹还不够,还倒泼脏水,你们这又算什么?”
“不是污蔑!”
……
于是原本的劝解很快变成了骂战,而冯广略很快发现,只要扯上詹沛就能很快激怒郑楹,几次三番下来,屡试不爽,又想起郑楹最爱矜持,便往男女之情上去扯:“你口口声声不许我污蔑詹沛,这么护着他,莫非你对他……”
詹沛在一旁听着两人拌嘴,一直不作理会,然而听到这句,也禁不住饶有兴致地想听听看郑楹会如何应对这一尴尬质疑。
可怜郑楹缺口舌之利,被这么一激,一句话也说不出,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停顿许久,才又高声辩道:“不、不是我护着他,他真的没有杀你爹!真的冤枉!你不信就想一想,我都不为自己脱罪,为何偏偏只费尽唇舌百般为他辩白?我何苦来?”
詹沛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走去一旁,远离了骂战。
“你何苦来?当然是因为对他芳心暗许咯,春心萌动,压都压不住吧,哈……”
正如詹沛所料,冯广略一把揪住了话把儿,讽得酣畅淋漓。
郑楹本是为自己辩解,不料反送给对方一个绝佳突破口,登时恼羞成怒。
性子一旦上来,郑楹开始露出跋扈天性,暴跳如雷地冲上前要揍冯广略。冯广略拿枷锁左右格挡,是以郑楹好几下只打在枷板上。
郑楹见打不着,正在懊恼,忽又想起詹沛方才的反应,便立即扭头去看詹沛此刻是何神情。只见詹沛背朝自己,肩膀耸动,似乎在笑,女子的脸一下憋涨成猪肝色,蹲地掩面,终于气哭。
冯广略则继续讽道:“还掩饰什么?之前怎么骂你你都不理,才说他一句,你就跳脚了。”冯广略其实早已在这场骂战中反败为胜,却还不甘心,抢着又补了一轮攻势,这才大觉解气。
郑楹猛然站起道:“好,算你牙尖嘴利,我也懒于和将死之人相争。我本是好心希望你留下才谎称从未有过杀你父亲之心,既被你发现说谎,哪怕我后来说的再没一句假话你也不信了。要回去,那就请便!”说完又对詹沛道,“济之,如你所见,我尽力了。”
郑楹说完便要离开,而冯广略此时又发话了——
“你说得再像真的,不过是一面之词。万侍中的话虽也无旁证,可他的话里我还真找不到这么大的漏洞,既没有离奇巧合,更没有中途改换说法。若说你们两方中必有一方在捏造事实,换了谁都会觉得是你这一方!况且你起初还有意诓骗于我,叫我如何信你后来的话?”
“万侍中?万举?”詹沛惊讶地开了腔,“原来你之前所说,是他的推演?”
冯广略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换话题,强硬道:“你们别枉费心机了,我只要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回去——京城不但有我的家人,更有我今生最爱的女子。我死也要死在京城,死在她身边!”
詹沛与郑楹双双哑然失笑。
“你倒是早说啊!早知如此,我们费什么口舌!”郑楹斥了一句,一扭头出屋回后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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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楹最不愿连累詹沛,刚才那番话的确只为强调詹沛之冤,却被读出女儿情思,真是大大冤枉了她,这倒罢了,还扯上什么“春心”,这对自幼矜持的郑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丢脸,回去后又羞又恼,趴在床上久久止不住啼哭,郁娘也哄不住,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想起听下人说詹沛今日过府探望,猜想是跟詹沛闹了别扭,就到前面去找詹沛想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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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夫人冤枉我了,还真不是我惹的她,惹她的人是阿略。”詹沛尴尬地笑着澄清。
“阿略?冯……冯广略?他怎么到了这里?”郁娘惊问。
詹沛便将原委大略讲了一遍,又道:“部众扎营于城外,我此刻便要赶回去,拜托夫人多安慰楹娘些。”
“你既然还未走,不如去安慰她两句再走,又花不了多少功夫,主要是啊,你说话管用。”郁娘浅浅一笑,又不解道,“阿略与楹娘有旧,又比你俊不少,你不防着也就罢了,还偏叫楹娘见着他。”
詹沛笑道:“这有什么,谈公事罢了。他和楹娘两个人几乎一样,在一起有什么趣?长得再好看也不管用。”说完,便径直去找郑楹。
郁娘皱眉看着年轻武官的背影,脸上写满疑惑,詹济之他,真的不是在故作大方吗?
其实,在郑楹的美貌面前,詹沛也曾偶感自惭,对冯广略的俊美也起过微微的嫉妒,但最终,他还是想要竭尽所能保全他们于乱世。在这世上,他见识过太多的肮脏虚伪,自己的双手也并不干净,至于言不由衷、逢场作戏,则更是常事,而冯广略和郑楹却不同,他们纯良天真,恨了就杀、就骂,爱了就两眼蓄满深情,藏也藏不住。他欣赏他们、羡慕他们,他希望他们的这种天真换来的即便不是善报,也万万不能是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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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楹听到脚步,就知道是詹沛来了,一扭头背过身去,脸上又泛起红晕。
“这有什么,值得气到现在?”男子先开口道。
郑楹回过身,气呼呼地抬头质问:“你若觉得没什么,方才何故发笑?”
詹沛笑道:“我是笑你傻兮兮的,那不分明是挖坑给自己跳吗?想争口舌之胜,说话还这么不防。”
郑楹听他“落井下石”,又背转过身,不作理会,只听男子声音自身后传来:“至于我,我固然冤枉,你却不必替我委屈。我受过的冤枉比这大百倍的也有,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你这次毕竟是因我而蒙冤……”
“那就更没什么了。”
詹沛难得地说话暧昧了一回。郑楹心中一喜,低头抿嘴窃笑,忽又回身担忧问道:“你方才说,受过更大的冤枉?”刚开口已是阁泪汪汪。
詹沛见女子对自己如此挂怀,又生出想搂她入怀的冲动,却因为当年的经历不敢造次,便只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要多想,安心保重身体,多吃一些,也好好照管阿樟,我这就要回营了……”
“哎,等等……”郑楹不期男子说着说着忽然就冷不丁地直接告了辞,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想要挽留。
“嗯?”詹沛温柔注视着郑楹,等她说下去。
郑楹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你何时再来看我……我们?”
詹沛垂目一笑,望着女子轻声道:“眼下还说不准,但不会太久的。楹娘,你不要牵挂我,自己多保重。”
詹沛再次嘱咐过后,仍久久望着她,眼里有满满的不舍,然而转身之后,便大步离去,再不回顾。
“连坐也不坐一下……”男子走出好远,郑楹才对着那个背影,幽幽抱怨了一句。
弋州杨府那雪中一抱之后,私底下两人眼里话里、眉梢眼角都不再掩饰对彼此的深情眷恋,一切似乎都已是心照不宣。
三十九、故人如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