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方棠趿着拖鞋有气无力地回到房间,掀开乱糟糟的被褥,腾出一点空当,在床边一屁股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发呆。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
但他迄今为止依旧无法以一种达观的生活态度去看待它们。
前世时第一次面对死亡是祖父的去世。
老人家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到发现病情、病情恶化,最后离世,不超过十五天。
那十五天,方棠没一天睡过好觉,因为他是家里睡得最晚的那一个,所以老人家一旦有个什么不舒服,都是由他负责。
有时候他实在撑不住,要睡觉了,刚在床上躺一会儿,就突然听到爷爷揪心的痛呼,连忙起来。
到了最后,他甚至怀疑自己精神衰弱了。
尽管如此,他毫无抱怨,跟着母亲一起忙前忙后。
之后祖父病情恶化,去了医院,医院说他油尽灯枯,让他们赶紧去找个康复医院安置。
方棠和他家里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把老人家接过来送过去,找遍了能找的所有人脉,去过了有可能接收的所有医院。
最终,努力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死亡不会因为你努力了而延缓到来,老人家在爱人、子女、亲眷的含泪注视下,溘然长逝。
方棠在祖父病逝的床前,哭到将近失聪,是家里人生拉硬拽才把他拖走。
后来,殡仪馆的人来将老人的遗体收进尸袋,送上灵车。
方棠的母亲坐在灵车副驾驶,其余的亲眷开车跟在灵车后,没有人想到方棠去哪儿了,大家都宛如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方棠的灵魂像是离开了身体,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医院中漫无目的地游逛,家里人后来找了他好久才找到他。
他想不通,人为什么会死,祖父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死。
面对死亡,他很难保持理性的思考,他只想指天骂地,问问这举头三尺的神明,这世界为何如此荒诞!
祖父的病逝后,方棠缓了一年才接受这个事实。
但从那以后,家里人但凡谁出现一点小毛病,他都会心瞬间吊起,生怕这种病之后发展成重病,甚至死亡。
从那以后,他只要踏足医院,心就会扑通扑通狂跳,几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方棠讨厌死亡,讨厌自己所熟知且认识的人,变作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无论你怎样饱和热泪、攥紧他们的手呼喊,他们都不会给予你回应。
最后,这些人被无情地推进焚尸炉,化作一缕气味与焦烟。
一个曾经有血有肉的人,就此停留在你的记忆中。
祖父如此,宁娅如此,方棠向来恐惧的不是死亡后延伸出的各种后遗症,而是死亡本身。
这两个字意味着某个为人所爱的人,就此消失在世上,他的故事、他的一切,最终都会在记忆中慢慢淡却,最终为人所淡忘。
方棠前世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多趁爷爷活着的时候让他多讲讲年轻时的故事。
老人家曾经也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也有过少不经事、放荡不羁的少年时光。
方棠不懂事,老人家屡屡要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时,他都会不耐烦地打断,然后回房,留下老人的叹息。
方棠很少去陪伴他们,与他们说说话,他总是习惯于沉迷自己的心事,很少去关注家里人的精神状态。
二老每天的日常是什么,从早到晚什么时间在忙什么,最近在追什么电视剧,时常徘徊在他房间门口又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会去探究,去细想。
有时候上厕所时看到老人家孤单地坐在房间里看电视,他也会替他们感到心酸,想进去与他们说说话,但上完厕所后马桶一冲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回到房间坐到电脑前,沉迷于屏幕里五光十色。
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好像很多时候,老人家都等不到儿女子孙真正懂事的那天,就撒手人寰,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亦有时候,意外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
方棠想起宁娅的母亲,看着桌上那沉甸甸的信封,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这时——
“嘭!”家中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回来了啊。”奶奶喊道。
“哎!”爷爷应了一声,把大包小包的菜放到桌上,脱下帽子,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
奶奶还在麻将桌前通关。
过了一会儿,爷爷把菜都分门别类放好:今天要烧的和明后几天会用到的,走进房间,开始每天的重要环节:报账。
就是把这次买菜花了多少钱,一五一十地告诉家里的女主人,掌握财政大权的方棠的奶奶。
方棠站起身,走到平开门前,透过玻璃看着他爷爷一边回忆一边报账。
奶奶戴着老花眼镜,在用了十几年的账本上,用簪花小楷一笔一划地记着。
突然,她放下笔,问道:“……这钱不对啊,我给了你一百块,你说你花了七十八,怎么现在只剩下8块?”
“哦!”爷爷才想起来,说道,“我买了包香烟,另外吃了碗面。”
“谁让你买香烟的?”
“香烟没了。”爷爷说。
“算在你的零花钱上。”奶奶不管他的理由。
爷爷顿时无言。
他的一个月零花钱才二百,上个礼拜因为上头赶超市里大促销的热闹,买了很多家里不要的东西,被扣了七十多,现在月初,他的零用钱只剩下一百出头了,接下来的一个月看样子不能大手大脚乱花钱了。
看着二老充满生活气息地交谈,门后的方棠突然倍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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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些家长[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