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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怒骂阁老[1/2页]

天下无羡 十月的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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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临王府,管事的早已换了一副生面孔,远远瞧见李姐父女二人,?着一张笑脸,恭敬地迎了上去,“恭候李将军、李小姐,不知这回李小姐可有带着五香粉?”
      李姐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这位管事的,是否喜爱香料呀?明个儿,我让人给你送一包来?”
      那管事被弄得好不尴尬,他哪是喜欢什么香料啊!
      上回李姐来,用一包五香粉眯了周昂的眼,还炸了拥翠楼,死了好些个府卫,毁了安化王的大事。
      他的那个前任,就是因为督查不力,屁股被打了个开花,一命呜呼了,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李小姐说笑了,今日宾客众多,小的是怕哪位贵人受不了这五香粉的味儿,所以……您看……”
      李姐自然是明白他的话外之音,摊开双手道,“我近来上火,碰不得香料,所以身上一点儿都没带。”
      “没带就好。”管事的放下心来,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您二位里边请。”
      李姐跟着他爹来到了宴客厅,早就有不少宾客入座了,随意地扫了一眼,见到仇?正欣喜地向他挥了挥手,却是不见姜蔺的身影,就连上次和她互怼的那个云锦少年也未曾见到。
      她规规矩矩地入座后,轻轻扯了扯李霸的衣袖,低声问道,“爹爹,怎么不见姜蔺呀?上次宴会见到的好些个公子,也没见到,他们不会是出事了吧?”
      李霸灌了口茶,“姐儿放心,人都没事,只是他们的爹不在了,所以在家戴孝,不方便出席宴会。”
      戴孝?
      说得倒是好听,怕是他们的父亲不在了,人走茶凉,所以论功行赏的时候,没人记得他们了吧……
      李姐暗暗垂下眸,看着眼前甜白釉花口八角瓷碟中摆放的精致菜肴,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没了任何的食欲。
      耳边窃窃的私语声,突然停了下来,大殿里变得鸦雀无声。李霸将李姐拽了起来,向步入主桌的两人,端正地行了一礼。
      李姐在低头前,匆匆瞥了一眼。
      左边那人四十多岁,身穿织金蟒袍,头戴展角幞头,腰间系着玉带。脸上还涂着薄薄的脂粉,下巴光滑,显然是个太监。
      右边那人则要老上一些,美髯飘摆,穿着五福捧寿纹大襟袍,头戴四方平定帽。
      如果李姐没有料错的话,他俩便是太监张永和阁老杨一清了。
      “公公请。”
      “阁老请。”
      两人之间倒是气氛融洽得很,相视而笑。只是这笑意之中,带了几分真诚,几分套路,就无人知晓了。
      待他们并肩入座后,众人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先开口的是杨一清,往皇城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说了一堆皇恩浩荡的官腔,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一点实际的意义都没有。
      李姐听得眼皮子都发沉了,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听闻游击将军仇钺,肯堂肯构,将门有将。其子仇?,敢与周贼生死相搏,当堂救下多位同僚子弟,真乃英雄出少年啊!”
      仇钺起身向主位行了一礼,尴尬地应和道,“阁老谬赞了。”
      杨一清捋了捋胡子,蓦地面色一沉,喝道,“副总兵杨英可在?”
      一人起身行礼,“下官在。”
      杨一清手中捏着一本折子,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蒙蔽圣上,冒领军功!”
      杨英的双手微微发抖,连声音都发着颤,“下官不敢……”
      杨一清冷哼一声,语气越发冷冽起来,“我看你是敢得很,居然为了一个黄毛小丫头上表请功,不是冒领军功,又是为何?”
      又一人起身道,“阁老请息怒,杨副总兵所表非虚。”
      “所表非虚?”杨一清挑了挑眉,“仅凭一个黄毛小丫头,就能当场斩杀数人?这是将吾等天使当做三岁小儿了吗?”
      那人咬着唇,憋红了脸,一时无言以对。
      杨英更是急得手心都沁出了汗,将身子躬得更低,连连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李霸看不下去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杨副总兵所奏之人,正是下官之女。”
      杨一清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你就是武义将军李霸?”
      “正是。”李霸抱拳道。
      “既得女,应教习《女诫》,不求才明绝异,唯卑弱第一,犹恐其虎,更忌牝鸡司晨。此番你出走灵州,将叛军消息及时上报朝廷,虽无大功,尚有几分苦劳。谅你一时痰迷心窍,暂不追究冒功之过,去守赤木口吧!”
      李姐心中一惊,那个杨一清居然让她爹守赤木口?!
      赤木口位于贺兰山中部,东北距宁夏卫约九十里。鞑靼铁骑入境袭扰,往往取道此处为捷径,对宁夏卫威胁很大,是历代宁夏西边防线最重要的门户。
      又因山势到此散缓,蹊口可容百马长驱直入,极难守备,就差在关口竖根白旗对人道,“我很容易打的,快来打我吧!”
      守关的将领两年死仨,仨年死五,一听要被派去三关口,一个个都装起病来,在家躲着,有的甚至故意弄折了腿,情愿落下残疾,也不愿去那上任。
      李姐早就受够了那个杨一清的叽叽歪歪,这会儿又拿她的事发难。说她也就算了,还让她老爹去守赤木口,岂不是摆明了叫她爹去送死吗?
      那可是她亲爹!
      她就这么一个亲爹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姐拍着桌案,站起来了,“我就是您口中的那个黄毛小丫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你姐!
      “不知坐在高堂之上的大人,可否读过书、明过礼?
      “当日是谁与周贼生死相搏?是谁当堂斩杀数人?是谁救下多位同僚子弟?可是有不少人证的,众目睽睽之下,岂是三言两语便可捏造的?”
      她的目光往仇钺父子那一桌扫了一眼,见仇?憋红了脸,想要站起来,硬是被他爹给拽住了。
      她明白,杨一清是天子使臣,位高权重。这个时候,谁为他们父女说话,谁便是自考苦吃,她不怪他们的怯懦,继续指着堂上的杨一清骂道:
      “您不问青红皂白,便以我是个黄毛小丫头为名,指责我爹冒领军功,简直就是一叶障目!
      “年龄小怎么啦?甘罗十二岁可拜相,论的是真才实干。
      “身为女子又怎么啦?妇好为商王武丁打下半壁江山,梁红玉击鼓退金兵,花木兰替父从军。
      “穆桂英替夫出征,年过半百依旧挂帅打头阵,深入险境,马革裹尸,以身殉国。
      “真论起武力来,您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未必打得过一个拄拐杖的老妇人呢!
      “杨门女将巾帼不让须眉,保家卫国,一身傲骨。怎么传到您这代却是没落了,手中的一把银枪,换做了绣花针?
      “说什么‘卑弱第一,不就是教人逞娇斗媚?一脸奴相,讨好于人,把一身的傲骨全给丢了!”
      “你、你……”杨一清气得手都发抖了,将指向李姐的手转向了李霸,“你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怪不得能抱着歌僮唱艳曲!”
      居然敢诋毁芳官?
      芳官之死,本就是李姐心头的一根刺,谁都碰不得。
      此刻的她,眼中的雾水顿时升腾了起来,却又倔强地忍着泪水,将脊背挺得直直的,火气蹭蹭蹭地冒了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堂上的大人倒是如同市井妇人一般,喜爱打听人家的后院之事呢!
      “那您是否知道,我那童儿是替我挡下一刀,死在周贼的手中?
      “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个侠肝义胆的忠仆,却被您说成如此不堪,平白遭受诋毁?”
      李姐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怪不得人们总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书读那么多,不能明事理,读来何用?不如秦皇,一把火全给烧了干净!”
      杨一清气愤地拍了下桌案,“住口!”
      “你敢做,就别怕被人说!”李姐梗着脖子道,“如若您早已明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为何要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诬陷我爹,诋毁忠良?
      “如若您只是对此一知半解,仅凭道听途说,便妄下断语,又与昏官何异?
      “幸好您不在督察院,也不在大理寺任职,不然,不知道要在您手底下冤死多少人呢!”
      张永给气得脸色铁青的杨一清顺了顺起,指着李姐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
      “小女子都死过四回了,胆子自然是比常人大些的!”李姐掰着手指一一数来:
      “第一回去岁九月,小王子部侵犯延绥,正遇上我娘省亲的马队。我亲眼看着我娘和我弟弟,相继惨死在贼寇之手。
      “第二回去岁十一月,小王子再犯花马池,上百贼寇围困舍下,我与家丁和贼寇斗了三天三夜,留下一百多具尸身。
      “第三回上月五日,我来此参加宴席,当场挑断周贼的手筋,将拥翠楼都给炸了,怕是此刻还没修好吧!
      “第四回上月二十三日,周贼提刀要借我的手臂,一来泄恨,二来威胁我爹。我赤手空拳和周贼对上。
      “周贼一刀袭来,逼得我退无可退,被您口中的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歌僮给挡下了,方才保全了性命。
      “我的命是那歌僮救的,我若是不替他说两句公道话,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此刻,脑袋就在小女子的脖子上,鞑子没取走,逆贼没取走,今日,堂上的大人是否有兴趣看上了,想要立刻取走?”
      “你真以为本官不敢来取?”杨一清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来人!将这狂妄小儿拿下,给杖责五十大板,本官要代你爹好好管束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以儆效尤!”
      眼看着一群壮汉拿着棍子冲了出来,李姐梗着脖子,一副英勇就死的架势。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李霸的心中却是明了的。打板子很有技巧,打得是轻是重,全是上面人的眼色。
      今日杨阁老正在气头上,执行者必然不会手下留情,说不定还会下阴手。五十板子打下去,即便李姐能活命,也得废了。
      李霸挺着胸脯,高大的身躯挡在李姐的面前,把她护在身后,“小女是末将一手教出来的,没点虎性,如何能在逆贼的作乱下幸存?如何能在鞑子的围困下反扑?大人若是觉得末将教得不妥,要打要罚,也该由末将全权负责!”
      说着,他一把将衣带扯去,将外袍摔在了地上,褪下了里衣,露出了身上一道道伤口。
      粉色的新伤,叠着泛白的旧痕,如同蜈蚣一般,纵横交错,爬满前胸和背脊。
      “爹……”李姐轻抚着李霸身上的伤,她只知她爹逃命的本事了得,如今方知,每一次逃命都是死里求生,从阎王手底下捡了条命回来。
      她的眼泪再也没能忍住,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这个官咱们不做了,保家卫国没落个好,还不如回家种地去。也不知道这堂上坐着的,是不是通敌卖国的细作,抓逆贼时跑得那么慢,残害忠良的时候倒是挺勤快的!”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清晰地传入了在座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杨一清虽然风评不错,但他此刻的发难,根本就站不住脚,若要一意孤行,重罚李霸父女,就不免让人多想了。
      “你!——”杨一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
      边上的张永却是展眉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又将他拉回了座位上,做起了和事老,“今日本是庆功宴,何必和一个小娃娃置气。李将军既然有伤在身,便先回去歇息吧!”
      李姐恭顺地抱了个拳,“谢公公体恤。”说着,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她爹的衣服,“咱家比不得那些穿华服的大老爷,连阡累陌,富得流油。咱一年到头都没几身好衣裳,可得省着点。”
      随后,她也不管身后那个杨一清有没有被她给气吐血了,拽着她爹的手臂,哼着小曲离去了,唱的还是她给芳官送行的那一首《不染》: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
      但愿洗去浮华,掸去一身尘灰
      再与你一壶清酒,话一世沉醉
      ……
      待出了王府,上了马车,李姐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后怕道,“爹爹,姐儿给您惹事了……”
      李霸摸了摸她的发顶,哈哈笑道,“咱是将门,要的就是这一身骨气。都知道要去赤木口送死了,还不在嘴上骂个够本,岂不是亏大发了。”
      李姐将头靠在李霸的手臂上,心沉到了谷底。虽说眼前这一关险险地过了,但却得罪了权臣杨一清。
      听说圣上这次派他来,让他总制陕西延绥、宁夏、甘凉各路军务,怕是这赤木关非去不可了。
      但是李姐有一点,却是不明白,“爹爹,咱们没得罪过那个杨一清,今日他干嘛针对您啊?”
      李霸轻轻拍了下李姐的背,娓娓道来,“这里面道道深了,都怪爹爹来之前没提点你。这一次能那么快平定安化王之乱,除了你仇叔的功劳,还有一人,就是延绥副总兵曹雄。”
      这个名字李姐有印象,“就是给咱们下帖的那个曹雄吗?”
      李霸点点头,“姐儿在王府救了那么多人,曹雄送这帖子,本是想来示好的,谁能料到,咱们半分好处没捞到,却是被他给牵累了。”
      “他怎么得罪那个杨一清了?”李姐问道。
      “那还要从安化王叛乱说起。当时曹雄获悉后,立马领兵直压境上,命都指挥使黄正率领三千士兵,进入灵州稳定军心,又与邻地相约限期征讨。
      “同时,他暗中派人焚烧大、小二坝的积草,与守备史镛等人夺取了黄河西岸的船只,全部停泊于东岸,逼得贼党何锦率兵出守大坝,以防黄河决口。
      “随后,他又命史镛冒死溜入宁夏卫,捎信于你仇叔,让他率兵举事,二人里应外合,方才顺利地擒拿贼寇,剿灭逆党。”
      “他做得不错啊!”李姐中肯地评价道。
      李霸点点头,“这一战,功虽成于你仇叔,但在外布置,使贼寇不能内顾,曹雄功不可没。
      “文士争名,武将争功,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问题在于那个曹雄有些背景,他是西安左卫人,和太监刘瑾是同乡,他的儿子曹谧又娶了刘瑾的侄女。
      “捷报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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