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一刻,大雪封山。
雪线绵延不知终末,缭绕云雾间,一缕炊烟弥散。
茅屋之中,面善的夫妇捧着米粥跟厚衣裳出来,男主人披着兽皮,神色不忿地看着屋中三个孩子。
“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杀人劫道,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造孽!”猎人听男人自称陆明,是家里的仆人,三个孩子都是主人家的儿子,他一路护送,其余仆人都死绝,就自己还活着,不禁为之哀叹。
陆明面露颓色,“谁叫我们运气不好,但好在逃了性命,这次若非壮士搭救,不然我跟这三个孩子怕都要在冰天雪地里冻死了。”
男主人是这山脉的猎人,颇有几分侠义心肠,见他背着两个孩子,怀里还抱了一个,举步维艰,一时不忍,就把人带了回去。
“哎呀,这孩子发烧了。”女主人摸着王勾的脸蛋,人已经烧得滚、烫,“当家的,快取水来给他散热!”
猎人大吃一惊,唯恐人死在自己这里,转头就去取水。
亓官在角落里白着脸揉按自己肿胀的双脚,闻言当即紧张起来,“发烧了?是不是伤口化脓了?”
两个时辰前,乱箭如雨,王勾身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他慌张地看向陆明,“陆哥哥,我们还有药吗?”
陆明:“……”别说药了,他连身上的盔甲跟佩刀都丢了,就为了能带着三个孩子尽快逃跑。
陆明沉默地上前,见王勾背后的伤口虽然没有继续渗血,但却是进气少出气无,只能看向猎人。
猎人知道他的意思,可他也无能为力,沉吟片刻道:“冬天不怎么打猎,我只有些金疮药,方才已经用完了,现在……只能去外面招招有没有獐草三七,不定还能有用,只是……”
雪这么大,哪有那么容易找?
“我去!”陆明二话没说站了起来,将周旦旦拉到身边,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他们暂时交给你,我出去找药,顺便去找找殿下,如果遇到危险,知道该怎么做吗?”
周旦旦是三个孩子中最机灵的一个,闻言点头,咬牙道:“我知道,他们只要来了,我就躲!”
“躲不了呢?”陆明又问。
“躲得了,我们人小,出了屋往雪地里钻,天这么黑,躲得了一时,就留记号等哥哥回来。”
聪明。
陆明轻笑,悍毅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偷偷塞给他,“如果我没回来,你明天就把东西给猎人夫妇,想办法离开这里。”
周旦旦攥紧银票,眼眶红了,“去京师吗?”
“能去就去,不能去就想办法去樊城,去钱庄兑银票,自然会有人护送你们去京师。”陆明沉声,搓了下裂开的手掌,“记住了,樊城钱庄。”
陆明留下这话,再向猎人买了一把匕首,将身上所剩之资尽数交给猎人,叮嘱一番,径自转身,闯进漫天风雪里。
猎人有些怔愣,连忙开口,“稍等,我跟你一起去,给你带个路!”
难得见到这么忠心的仆人,大雪封山不仅没有自己逃跑,还硬是带上了三个孩子。猎人心中感慨,好意上去帮忙。
陆明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
比起找药,他还想找人。
追杀的人太多,他们不得不分成两路逃跑。匆忙之中,周林带着杜三思与杜三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恐怕现在还置身于危险之中。
而事实其实比他预料地还要凶险百倍。
冒着风雪逃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杜三思被人扛了大半段路,天彻底黑下来时,追兵也被暂时甩开,她便自己下来跑。
嗖嗖风雪不停往她嘴巴里灌,她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能断气,跟跑了马拉松似的,却不能停下。
追兵在后面要杀他们,羽林卫在后面用血肉抵挡伏兵,段久在她手上留下的手印青紫狰狞,好像在不停催促她,快跑,快跑!
“快点!”周林咯了两口血,杀出重围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进林子!”
他的另一只手抓住的是段三郎。
那个喊破嗓子的少年一语不发地跟着跑,可杜三思偶然望过去,总觉得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雪地里挣扎而出的尸体,死气沉沉的。
三人很快来到一处隐蔽山坡,杜三思吭哧吭哧地撑着膝盖往上看,陡峭崖壁上根本没有可行的路径,但周林却一意孤行,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走这条捷径。
古人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杜三思瞧着那半臂宽的倾斜石道与时而外凸的峭壁,头皮一阵发麻。
这种地方真的能走人?简直比玻璃栈道还要恐怖一千万倍好吧!
确定不会掉下去摔得七零八碎?这要是一头撞死也就罢了,要是没立即死,那还不就得生不如死了?
越想越心惊,杜三思脸色慢慢就变了,“等、等等!这里根本过不去!”
“过不去也只能过去,”周林沉声,回头看看段三郎,默了默,“殿下放心,周林一定会护送殿下平安入京。”
段三郎双眼猩红,黑压压的眸子里映着插天悬崖,垂云横渡峭壁之间,峻峭的崖壁就像冷漠无情的神,居高临
第六十一章 已至绝境![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