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来吧。”长公主也一脸如常,侧身让两个孩子进屋里去。
她拍了拍手掌,便有守在外面的侍婢鱼贯而入,将桌子收拾好,摆上碗碟。小小的圆桌,放着四付碗箸,桌上的菜肴也不过两荤四素一盏甜羹,一盏咸汤。
“这是儿子从大相国寺讨来的素酒,母亲请尝尝。”顾昀执起酒壶,给安阳长公主斟了满杯,又很自然地将她手边的杯子也倒满了。
安阳长公主对着儿子微微一笑,拿了象牙箸道:“吃吧。”
这一席,只有三个人相对无语,虽然讲究些的人家都要食不言,寝不语,但一顿饭吃得这样沉闷还数少见。气氛有说不出的沉重感,虽然他们坐在桌旁,但安阳长公主就像看不到他们一样,只自顾自在慢悠悠挟了菜,还不时往身边的空碗里挑上一箸。
明殊注意到,长公主只用素食,桌上那一碟鱼,一碗肉她碰也不碰,倒是顾昀在她发呆的时候往她碗里堆了好几筷子。
明明是阖家团聚的团圆饭,明殊却吃出了浓浓的感伤和孤独。这让她颇有些食不知味。
陪长公主用过饭,家里也没有要守夜的规矩,长公主作息十分规律,便将他们赶走了。
“我年岁大了,熬不得夜。你们年轻,正该趁着机会好好玩玩。只是也别疯得太过。”
顾昀称是,拉着明殊走了。
“您不再陪陪她?”明殊一步三回头。
“怎么?”顾昀问。
“总觉得,长公主她那边太冷清了,好孤单。”
顾昀摇了摇头道:“她现在不需要咱们。每年此时,是她与我父亲独处之日。约摸有许多话要对父亲说,我们在反倒不好。”
明殊听了颇有些戚戚然。
皇朝的公主们大多生活恣意,因为出身赋予了她们数不清的特权,在宫中多年压抑之后,一旦出嫁,身上的压力骤减,许多公主便放飞了自我,而且还一下子放飞过度,生出许多丑事来。
不说本朝,便是前朝便有好几位鼎鼎有名的公主,弱点的驸马就是个摆设,她们蓄养无数面首,生活放~荡奢糜,行~事百无禁忌,将京城弄的一团乌烟瘴气。当然也有态度强硬的驸马,若是家中势力也足够大,便能将公主压在府中,虽然夫妻感情未必得好,但也不能让自己头上帽子被刷上一层绿漆。
到了盛朝,公主们的特权受到了一定的压制,皇家宗室也管得严,像前朝那几位公主一样肆无忌惮养面首的事基本是看不到的。但如果公主与驸马不谐,和离再嫁也是极普遍的事,不会像寻常女子那样艰难。一位公主一辈子嫁过三四回男人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像安阳长公主这样,十几年如一日,对过世的驸马情深若斯的,便是难得中的难得了。
明殊忍不住想顾驸马生前的样子,能让那样美貌端庄又深得先帝喜爱的公主倾心,一定是个十分了不得的男人。
当初顾琅父子含冤而死,先帝曾想将安阳接回宫里,重新给她挑个驸马的。谁知道这个女儿跟阳羡一样的死心眼儿,一门心思不想活。好不容易去了死志,只要一提要为她再选驸马,不是要撞墙就是绝食,抵死不肯。
这才惹恼了先帝,索性将她送到了尼庵里,让她青灯古佛地过一辈子。
“在想什么?”顾昀见她一脸神游于物外的样子,问道。
“在想,顾驸马是个怎样的人。”明殊一个不在意,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顾昀沉默了片刻,突然说:“许多人说,我与当年的驸马颇有相似。”
咦?
明殊不太确定地看了又看,迟疑道:“将军,您是想让我也赞美赞美您吗?”
换来想开屏的顾·孔雀·将军一记爆栗。
“走,喝酒去。”
“怎么还要喝酒啊?刚刚不是喝过了吗?”
“大相国寺的素酒能有什么味儿?那不过是陪着母亲开开胃的东西。”顾昀不以为意地说,“难得过年,我那儿珍藏着二十年的女儿红,还是我父母刚成亲那会儿,我祖父在棠梨树下埋的。原打算着我母亲若生了女儿,等她成亲的时候再起出来做嫁妆。如今倒便宜了你。”
“哎哎,怎么叫便宜了我?”明殊不服气,“那个明明是留给长公主的女儿的,如今是便宜了将军您。”
“祖父给我留的,藏了二十年的好酒,这才是头一回开坛,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好东西,赏你点吃,怎么不叫便宜。”
二人吵吵闹闹地越走越远。
他们并不知道,远离的那间屋子里,安阳长公主凭窗而立,耳中听着他们的吵闹,眼中看着二人靠得极近的背影,神情里有说不出的阴霾。
第118章 新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