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再难过,别哭了。”年少的将军有些无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静静坐着的皇后,却发现皇后此时拿着帕子捂着唇,泪水如珠串,滑过她精心修饰过的面庞。
别说来劝,她自己都悲伤激动无法言语。
比当初第一次见到卫明兰时,心中的触动深沉浓烈得多。
她终于明白,当年明明知道卫明兰是阳羡公主遗孤,是那位她自小仰慕崇拜喜爱之人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为什么在见面时心底却是那样平静,二人之间似乎存在一层薄薄的,却怎么也捅不破的隔膜。
原来血脉之亲真的如此神奇。
就算人人都说那是她,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再怎么像也无法完全取代。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这么激动,这么难过?”皇后手抚着胸口,让自己过于激动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看着面前这位年少的英雄问道。
太后也终于止住了悲啼,又是欣喜又是难过地看着她。
明殊沉默了片刻,从脖颈间取出串了菩提子的项链,捻起一颗菩提子,用力将它捻开,从里头掉出一颗莹润的玉珠。
五颗菩提子,五颗上好的圆润玉珠,青白赤黄黑五色,在她掌心静静地伏着。
圆润的珠子上,被人用端正的小楷刻着两个字。
“薛”,“阳”。
太后颤抖着双手将玉珠接到手中,仔细地摩挲着,往昔的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清晰而快速地掠过。
“这是你~娘亲手刻的。珠子是哀家当年亲自挑选出来送给她的。”太后默然片刻,将玉珠还给了明殊,“你~娘说要送给你父兄做护身符,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它们已随你爹娘长埋地下,却原来还在你手中。”
这是大姑子亲手琢磨的,那时叶氏刚嫁给宇文焘,阳羡的长子薛易刚刚四岁,先帝请了有名的大儒给他开蒙,南华宗的宗主恰好在京中,与那位大儒是故交,在他的宅子里见到了薛易,当时便赞此子身具佛性,便要化了他做关门弟子。只是薛易是薛家独子,阳羡公主爱逾性命,哪能听个老和尚的话便要将儿子舍出去,骨肉分离?但南华宗宗主是什么身份,一番畅谈,数次相见之后,阳羡公主自此也有了向佛之心,没少往大相国寺布施,更亲手磨了菩提子,藏了玉珠为夫君和儿子祈福。
等到薛靖被诬,薛易身死,阳羡自刎于宫前,这串菩提子便再无人见过。
兜兜转转,原来还落在薛家后人手中。
“明珠啊,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太后叹息了一声,将明殊抱入怀中,“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一开始便与陛下和我们说清楚呢?也不会让你平白受了那么多年的辛苦。”
可是那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更没有这串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菩提珠啊!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谁,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事。”明殊扶着太后坐下,自己坐在了太后的椅子前,手在地上的鳞甲上摸了摸,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将陪伴了她几年的护身甲再次穿到身上。
那些年,她一直苦思不得其解。就算以前也不算多亲密,那也是将她养大的父母,怎么就能那么狠心,一把火要将她在世间的存在烧为灰烬?
那场大火总是在她的梦中~出现,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些陪伴着她长大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只是沉寂而默然地在火焰中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口中不出声音,远比那些理应出现的惨叫挣扎更使人心悸恐惧。
“我一直想弄明白,”她低声说,“我想弄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想让我死?既然不想我活着,为什么一开始就不杀了我呢?”
何必将她一直养到十五岁,养到京中来人相迎,才匆匆下手,将她和那个山庄付之一炬?
若再早几年,若她没有遇见那个邋遢道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火中逃脱的。
那么这些真~相,便就会随那些灰烬,随着那些无法出声的枉死的人们深埋在地下,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阳光了吧。
不知见到这样结果的卫三太太,是否会深悔自己当年的决定。若有机会重来一次,她会不会第一时间就将自己在襁褓里掐死,亦或是,打消了以卫明兰相代的主意,老老实实将卫明珠送回京里,依旧以此得到应得的富贵荣华。
可惜时光长河无法回溯,而做过的选择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便如箭已离弦,义无反顾,势如破竹,无法再改弦易辙,走上另一条道路。
太后目光微沉,慈和的眉目间闪过一丝戾气,她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明殊,就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浑身溢出肃杀之气:“谋害宗室,混淆皇家血脉,以鱼目混代明珠,卫家欺君罔上,该诛三族!”
第159章 还君明珠(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