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华美的屋内只站着两个人,一个淡漠,一个愤慨。
屋里没有旁人,所有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细心地检查过,以保证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谈过的话不会经由第三个人的嘴流传出去。
四名身手极佳的锦鳞卫守在屋子的各个方位,虽然没有佩剑带刀,但他们周身的煞气和生人勿近的冷酷表情还是阻止了一切想要近前打探消息的人的小心思。
那只原本被侍卫抱在怀中的木匣子,此刻就在明殊的怀里,她如松如竹地站在那里,一身简单而精致的铠甲与屋中奢华耀目的装饰辉映,冷硬与柔暖,单调与繁丽,竟然十分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并没有丝毫的违和之处。
卫明兰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这些日子因为精神上所受的折磨,她的精神已经处乎快要崩溃的边缘,身体消瘦的厉害。原本生过孩子后慢慢养的丰腴起来的脸颊和身体已经变得枯瘦,这让她身上华美的锦衣仿佛套在一个干瘦的人形架子上,晃晃荡荡的,看不出美~感还让人觉得有些恐惧。与她消瘦的面颊和脂粉也遮不住的黯哑肤色不同,她的一双眼睛犹如有火在烧,以她的生命,她的骄傲,她的肉体在烧,毫无顾忌,不计后果。
此刻,她的目光没有去看明殊那张让她又恨又怕的脸,而是专注地看着那只抱在怀里的匣子。
细长有力的手指正在匣子上金漆的皇家纹饰上摩挲着,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自从遂了他的愿望,赶走屋里所有的人,关上门窗,忍受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之后,这个年轻的将军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里的那只木匣子。
这里头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卫明兰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她最害怕的那种被她下意识地隔绝在外。
“坐。”最后,她也只能生硬而冷淡地发出这一个字。
这一声仿佛将这位年少位高的将军从沉思中唤醒,他微蹙的双眉舒展开,目光也从深沉无底的黑,变成了清澈透亮的晶莹。
“你不问问我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吗?”
卫明兰冷笑一声:“你若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说,又何必巴巴儿跑这一趟?”
“唔,我对皇上说,想来看看你。”明殊的双眼微弯,目光中透着意兴上下打量着这个曾经熟悉,如今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女人,“所以他让我过来。”
卫明兰从她轻描淡写的话语中似乎抓到了什么,但转瞬既适,只在她心里留下浅淡却不容忽视的不祥痕迹。
“我想这样跟你单独面对面地说话已经想了很久了。”年轻的将军微歪着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我曾想过见了你之后要对你说的话,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等到真正见到你之后,却发现以前准备的那些话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必要。”
卫明兰双眼圆睁,拳头在袖子里握得死紧。话说的再怎么暧昧不明,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面前这位年轻的天之骄子,盛朝百姓军民盛赞的少年英雄,国之砥石是对她产生了什么思慕之情,所以向皇帝要来这么一个对她倾诉衷肠的机会。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掐着,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安的阴影在她心底毫无顾忌地扩散着,几乎要填满她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以前的我,心中总是充满了困惑,愤怒和不甘,有许多为什么想要问你们。”
“现在的我,已经不想问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了。”
“不过,既然来了,总还是要问一声。”
“卫明兰,时至今日,你可曾后悔?”
最后这一句,犹如九天降下的一声惊雷,将她自发顶到脚底劈了个焦黑。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
“我是在说,你抢了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尊名,财产,地位,甚至婚姻,结果呢,将日子过成了现在这样。”明殊笑了一声,将怀里抱着的木匣子放在了桌子上,“啊,我忘了,你这些日子一直被圈禁在宜王府,得不到外头的消息,那么我再说清楚一点。敬国公府如今完了。敬国公在狱中得了病,他年纪大了,又因为你们的事心中忧恐羞恼,积郁成疾,太医说,只怕熬不过三个月。”
“皇上不想跟个快离世的老人家多作计较,所以敬国公除了等死并没有问罪。只是世子因对上不敬,惹了陛下不喜,又行~事乖张,门下屡有犯禁,所以他的世子位没了。”明殊一摊手,“不止世子没了,敬国公的国公爵,也只到他父亲这一代,以后卫家便只是无爵无禄的普通一族。”
“你胡说!”卫明兰厉声喝道。
明殊却没理她,只自顾自地继续说:“嗯,卫家二房没什么可说的。就说说你的父母兄弟们吧。你的兄弟们,功名都被革了,大概三代还是两代内不得参加科考进仕途。你的大嫂已与你大哥和离归家。二哥投笔从戎,进了军营,小弟……”明殊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你父亲,因行贿官府,劫掠客商,虐死仆役佃户一事下狱,在解押回京的路上,自悬了。”
“而你的母亲……我在宫里的冷宫见到了她,她那时候已经半疯半颠。”明殊看了一眼卫明兰,“她那样子,与你现在倒有几分相似,不愧是母女。”
第165章 你可曾后悔?[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