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妆只坐起了身,挨在他方才躺过的引枕上细细地听。
卫应天将暮时就醒了,青安进门说老太太在外间等了一个时辰也未动弹,他只得勉强下了地去见她,要说什么心里彼此都明白,将事儿说开了也好。
老太太的坚决实属在他意料之中,他听了半晌只替卿妆的委屈和隐忍不值得外,压根儿不为所动,那样的姑娘得之是他之幸,是她之不幸;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强行留她在身边伴随而生的,他对她不起,何尝能再辜负?
老太太见他四平八稳地坐着就知道根本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人好容易回来了也不能逼迫的太急切,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和卿妆情深意重,她能舍命救你回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既然你们到了这样的地步卫氏再容不下她也得容忍了,但是你只愿意和她守着日子,卫氏一大家子都不救了么?”
卫应笑笑,“老太太玩笑的,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有这个意思。”
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卫家都叫人放在砧板上了,就差头上一刀,你要如何个救法?如今有那么条生路你不愿走,你还有别的方法我瞧也是舍近求远。”
他习惯地抚抚指头,上头扳指不见了,兴许丢在疆场上再也找不回来,“虎落平阳它也是头凶兽,再添上翅膀莫不是给自个儿寻不痛快?老太太以为冯勋要置卫家于死地,还会把自个儿妹子填进来,最后一刀砍得利不利落关乎着他的皇位,断不能把自个儿的命搭进来。”
老太太仍旧抱有念想,“圣旨终归是圣旨,冯勋登基后头件事就是拂逆冯绩出京前的最后一道旨意,为防天下人诟病恐怕不会这样做;况且我瞧着公主对你也有意,若她执意相求,冯勋未必不会顺水推舟做这个人情。”
卫应心中好笑,“冯勋处心积虑走到这一步,会为了个人情葬送自个儿前程?倘或他愿意如此,就不会让三法司审理我通敌之事,早让内官登门重新商定婚期了,老太太,咱们家自个儿的事儿依仗不了外人。”
“我瞧你满是推诿,压根儿从旨意下就不想娶冯令瑜吧?”老太太斜眼觑他,怒其不争,“这么些年人往你跟前送的女人也不少,你竟能被个戏子迷住,她是生得好看,可正经人家的姑娘哪个而不是平头正脸的,如她一样妖媚往后省不得人耻笑!”
卫应踅了身子瞧屏风后漾漾的帐幔,天都黑透了也不晓得里头那位妖媚的姑娘醒了没有,难为精疲力竭了还能护他如此周全,老太太越发恼怒,“越说你越得劲儿,我今儿能容她在这里无非是看在她将你带回来的份上,可她那副德行日后省不得在家里造乱,你这么由着她早晚得让人再撵出去!”
他有些力竭,挨在椅背上扶住了额角,“奶奶,她是孙儿的命,您要拿,就拿去罢!”
老太太怒不可遏,想要提拐杖教训他,发觉他歪在椅子上混混沌沌的根本下不去手,一股火盘桓在心里发泄不得,只得踉踉跄跄地去了。
卿妆到外间将手里的衣裳给卫应盖住,他却醒了来笑望着她,她弯了眉眼,“怎么不上里间睡着,夜里有穿堂风,仔细着凉。”
他仰面瞧着她,有了身子的人竟要比三个月前还瘦弱,眉宇间都是孱弱病气,也不晓得怎么挺过这一个月,千难万险将他从虎狼之地带回来。
他喉间哽住,握着她手笑问:“卿卿,你苦不苦?”
卿妆一愣,转而又笑了,“你如今能问,便都不苦了。”
她扶他起身,可他执意不肯让她搀扶,跌跌撞撞挪出小段的路;她掖着手看着心里难受,前两日老先生说的四轮车已经预备下了,可他这样犟的性子又好面儿,怎么才答应往后得依着这个走路?
镇抚司登门一闹,三法司审案跟吹了春风的草芽儿似的不到三日便送呈御览,内阁了拟了旨意后卫应的通敌案算是尘埃落定,宣旨的仍旧是崔宪臣,卿妆见了他进门时高深莫测的笑意心就沉到了底。
冯勋给卫应按的罪名几乎将他的狼藉野心昭彰的淋漓尽致,卫应勾结孙昭借故巡视登莱海防卫之便窃取海防防御图以致殷军大败,城池失守此乃罪一;通敌赫特,引君哗变以致皇帝被俘,不忠不义,此乃罪二;卫应身为宰辅期间嚣张跋扈,欺君罔上,肆意戕害人,此乃罪三。
数罪天理难容,理应凌迟处死!
崔宪臣顿了顿,笑意渐深,又念道:“今上仁善德义,感念卫氏满门功勋,故免卫应凌迟之刑!罢其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及海防总指挥使之职,贬为海陵卫都司,卫氏永世守卫皇陵,不得入京!”
180章 旨意[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