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靖道,“我等远道而来,求见瑶光先生。”
瑶光便是那个隐士的字,小丫头上上下下将男人打量了一番,抿唇一笑,“我家先生晨起卜了龟甲,说今日有贵客到访,不是王侯将相便是达官显宦,如今一见阁下果然不错,只是先生不喜吵闹,还请您一人前往叙话。”
“我只带一个女子来,可以么?”
少女的目光沉沉落在梵音的面上,虽然没有攻击之意,梵音却莫名觉得有些许压迫,像是遭到了审视一般,良久,听到一声轻允,“可以。”
到了传闻中见客的明辉堂,堂中空空荡荡,八仙桌、黄桃木桌椅皆空无一人。萧云靖被请去偏房奉茶,留了梵音一人孤身在此。她心中困惑,一面大咧咧地往小凳上叠腿坐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谁知她一抬茶壶,壶中的水忽然喷涌出来,?炅怂??仿?常
梵音勃然大怒,“大胆!谁人胆敢暗算本小姐?滚出来!”
她气的一脚踹翻了小凳,谁知跟着踩到脚下的一个绳圈儿,梵音心知不好,另只脚飞快地踩掉了绣花鞋,一个后空翻退了数步,那个绳圈儿便束紧了她“金蝉脱壳”的绣花鞋,高高吊了起来!
屏风之后有人缓缓抚掌,梵音闻言转身,却见萧云靖推着一个木制的轮椅走了出来,抚掌的便是男子,饶是把她戏弄了一番,却还能笑得春风和煦,“梵音小姐好身手,我用这一招捕家中养的兔子,总是百试百灵。”
这男子一身蜀锦青衫,下摆点了几尾墨竹,外头松松罩着月白三重衣,头戴纶帽,手握折扇。卧蚕眉,细细长长的凤眼,鼻若凝脂,薄唇外鲜,看上去倒是风流俊雅,只是眉心一点朱砂痣,无端带了三分邪气。
梵音微微震愕了。
这和她原本预想之中迂腐古板的老学究相去甚远,分明是一位年轻鲜亮的公子,然而男人却坐在了轮椅上,这着实令人有些遗憾。
“你就是瑶光先生?”梵音微微一挑眉,似乎有些迟疑,“你才多大年岁?当我哥哥还差不多,如此年纪轻轻,能有几分真才学?教我的先生,最年轻的也长你一辈。你背一篇《孔赋》我听听。”
然而,一贯宠爱梵音的萧云靖却冷声喝道,“放肆,不许对瑶光先生这么说话,没规没矩的成什么体统?”
男人面上氤氲着一团说不清意味的笑,轻声说道,“小姐不妨猜猜看,在下今年多大岁数?”
梵音如实道,“左不过弱冠之年。”
那人一摊双掌,笑意蔓延,眉心的朱砂痣却更鲜红刺目,“不才还有一个月,便至不惑了。”
“你...你骗人!”梵音失声叫道,“我不相信——”
男人被她劈面质疑,也不见恼怒,只是揉了揉眉心,“在下二十岁、四十岁还是一百岁,其实都无关紧要,受人所托替人办事,梵音小姐只需在我这儿学到想要的东西便是值得,对么?”
饶是萧云靖先才再怎么细细嘱托、三令五申,看到这么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梵音很难从心底升起什么敬畏之心来。她从有记忆便开始习武骑射、通史行文,实在想不出这个男人除了有一张不老的好皮相之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那么,先生您倒是说说,”她用上了敬语,笑的却散漫慵懒,“您能教我点什么呀?”
倏忽间一道风刮过她的面颊,力道不大,甚至没有察觉到,只是眼前晃过那一瞬间的青衣似天光轮转,待到梵音懵懵懂懂回过神来,男人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却向她展开了手掌。
那手陆离修长,像是提笔写字的文人的手。掌心静静地躺着雀鸟步摇,在倾斜的日光中金芒闪烁。
而那一只步摇,原本应该插在少女的鬓间。
男人慢慢地合起手掌,纯精金打造的步摇便被扭曲,折断,无声地变幻形状,最后化成齑粉,从他指缝之间????落下。他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少女瞪大的墨瞳。
“我教你修书、杀人,掌天下。”
顿了顿,他似乎刚刚想起一件事来,慢慢地转动轮椅,“走”到了木桌前,拈起一块桂花糖糕塞入口中,梵音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住他,仿佛那个寻常糕点也能化成什么杀器,直到...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吞吞地解释,“我有点饿了。”
梵音汗颜,默默地舒出一口气,乖巧道,“瑶光先生您慢慢吃。”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秀眉逐渐紧蹙,那点朱砂痣在眼前晃动,似乎牵引着她想到了某个模糊的画像,就挂在摄政王府的祖宗祠堂后,等到她彻底想起这个人是何许人物,冷汗霎时涔涔而落,“等等,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303章 神隐瑶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