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韫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姑姑见过他了么?如今他拥有了力量,却学会了更加隐忍,长此以往,我想这可不是上面所期望看到的,不过如今东方未醒,让他得意,也是权宜之计。”
这也是他选择帮对方的原因,这会儿祖宗要是黑化了,那位半身不遂的泥菩萨男主能起个球用。
《我和我的瘫子男主》。
所以还得多谢“兢兢业业”楚博士,给反派大佬送温暖,替他这边拖延时间。
《她和她的月光男主》。
自从接了这烂摊子,温韫时常觉得头大,他不仅要担心祖宗提前黑化,还要担心祖宗不黑化了。
温韫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可以看见反派祖宗的黑化进度,以及他的宿主……瘫子男主的进阶进度。
当然至今是零。
灵髦身死那晚,他感应到祖宗黑化值突飙百分之九十,眼疾身快,即刻一张符送祖宗上天权,暂缓黑化进程。
效果很明显,再后来祖宗在屠山老巢装了一波逼,都开始以为自己是正经男主了,尤其在封了魏奚后,黑化程度降至最低峰,温韫又开始愁。
后来连他的相貌都恢复了,妥妥的万人迷,长此以往……要他的瘫子男主有何用?
于是他换了个思路,又觉得这不失为一种办法——捧杀!
按照这个思路,他立刻出了个剧情脚本,打算先写份捧杀通稿给各大媒体,给反派祖宗坐实男主光环,一来先稳住他,二来给未来剧情埋线,结果不知道谁抢先先一步写了,那文笔……啧。
就在温韫一心一意为他的瘫子男主铺路时,上边又突然降下天劫,让祖宗不忘反派初心,牢记反天使命。
这回祖宗的黑化程度又有了新变化,好家伙一会儿飙九十一会儿降二十,短短一天,能在黑化和不黑化之间反复横跳一百零八遍。
温韫已经麻了。
这下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今之计还是赶紧让瘫子男主振作起来。
只听南镜水沉思良久,淡淡道:“上次见他,还是在上次。”
温韫:“……”
女人的双眸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追溯中:“北野寒山万年雪,煞孤稚子苦中眠。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原本他的族人都叫他小畜牲,小杂种,小野狗。”
温韫:“……”最后一句大可不必。
南镜水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被同族人围殴,既不反抗,也不求饶,隐约间我居然见到他在笑。之后他拖着伤四处搜寻,捕捉了一只麝鼠,将它生啃了,满口鲜血,的确与畜生无异。他吃饱后,就挑了个位置,枕在雪地里睡觉。”
温韫满脸写着不信:“吃饱了,他不报仇?”
南镜水弯起眼:“小阿韫,你可知如今寒山族疫灾泛滥,死患过半是为何?”
温韫心中一毛,惊讶道:“难道是……他干的?可从那时至今,已经近六年过去。”
南镜水道:“我观察了他一段日子,这崽子每天过着重复被欺凌的生活,全族的人几乎都打过他,然而他不报复也不离开,只等每日的虐待结束后,开始选位置,躺在雪地上自在地睡觉。”
“他在自虐?”
“你猜他为什么选位置?”
温韫恍然:“他在画阵!”
南镜水点点头:“且已经画成,所以那段时间他心情不错,挨打也在笑。”
“……”温韫嘴角抽了抽。
南镜水道:“我观察到,他每天睡觉的地方都经过挑选有所变动,并不是随地躺下,有了猜测后,我便飞到寒山上空,果真见到那个地方已经开始被一股煞气包围,原来他夜夜用身体吸取的能量所画下邪阵,彻底扭曲了寒山气运,往后北野寒山族都将不得安宁,相信不出十年,便会灭族。”
温韫皱起眉:“他刻意被那些人殴打,几乎将全族人的气息惹上,这下一个也跑不掉了,是个狠人……”
“有仇当场报是强者之权,他那时力量薄弱,便选了这么个迂回蛰伏的办法,故而最能隐忍便是他,有什么稀奇的。”南镜水笑了笑,又道,“不过,我那时心中也是撼然,这便是魔主转世……”
温韫心中也是一阵欷吁,决定以后少和卧胆英雄正面接触。
南镜水又继续道:“我来到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带他脱离苦海。”
温韫心想,这传销话术,就凭卧胆英雄的智商能信么?
“他说好。”
“……”
南镜水看着他俏皮地笑了声,继续道:“他一言不发,开始跟在我身后,日复一日,某天我问他,为何就信我能将他带离苦海?他说,无力抵抗,换个地方被折磨,也没什么区别。”
温韫佯装叹气:“生来就没有盼头啊。”
南镜水沉默片刻,道:“也许,是有过一些盼头,毕竟那时还是个孩子,也没有前世的记忆,困在一隅没见过世面,或有天真。”
生而为人,就惹上了人的习性,哪怕身临绝境,也止不住期待,是否会有一丝丝的转圜呢?是否会有一个人,真心地对他好。
温韫摇摇头:“后来发现,这人间待他果真如同后母。”
他又转了话锋:“不过最近,他倒颇有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南镜水道:“一切不过假象,他又岂会不知,但他甘之如饴。”
温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欲言又止。
南镜水替他说完:“你想说,小魔种对小丫头动了情,自欺欺人是为了她。”
“说不准是……欲。”温韫别有深意道,“魔族重欲,我想这一点,姑姑应该比我清楚。”
南镜水挑灯芯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温韫又笑道:“姑姑资历深,见识广,对魔族的习性比我更了解。”
灯火摇曳,女人的神情在其中明晦不辨。
“阿韫,魔族也好,神族也罢,都是极其复杂,难以揣测的。”
温韫对南镜水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但仅那么两件就令他震惊不已,她是来自天极的天行者,而她在这个世界里的曾用名,叫许月浓。
他道:“当然,心灵至净者,世间不过尔尔,否则怎会神多佛少。”
他言下之意,当今世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成神,境界和德行并不十分挂钩。不过鱼龙混杂,万物相对,才是世界有趣的地方。
南镜水这一回的笑,倒有了些真意:“依你看,楚丹师可是这样的人。”
温韫道:“她看上去是唯物主义,却又十分理想主义,而这两者不冲突,因为她双标。”
“……”南镜水淡淡道,“你觉得她对魔种的迷恋,从使命,成了由心。”
寒眠撇撇嘴:“毕竟那般容颜,谁看了不迷糊?”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
温韫这小子说得不错,南镜水已深有体会。
所以,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走上这条荆棘死路,即使再次违背一些天意。
南镜水忽然不明地笑了起来:“阿韫,上天能猜到他此刻的隐忍,为了一个看上去真心喜欢他的人。”
温韫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即便这件事情他早就猜到,但听这大义凛然的天行者亲口说出,还是极其不适。
他道:“我原先以为天生厌咒,被世界抛弃已是绝境,原来最让人绝望的,是被接纳后,再被抛弃,倒是与我的新脚本不谋而合。只是你们最关键的力量,是楚茕吧,到那个时候,他必然沦为疯魔。”
南镜水算是默认。
温韫皱眉道:“那傻子是无辜的,那是她承担不了的后果,而我们也许保护不了她。”
南镜水道:“她会有自保的能力。”
温韫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南镜水缓缓站起身,移步至窗前,透过隔绝万生万物的结界,看向那漆黑一片的天:“我听说,曾经有位来自天权福地的女仙,打开终门闯入天极,以己见谬论舌战群神。”
温韫心想:得罪领导,她还好么……
只听南镜水道:“她有星辰之力,天极不能拿她怎样,但天主当然不肯听她不依不饶,故而与她立下了一个赌约,一世为期,以她身魂亲鉴,她毅然决然答应了,天极总算清净。”
温韫又心想:这女仙是个傻子吧……这种领导大饼也信?
南镜水又道:“你猜的不错,天极要她的命,所以安排修士与魔头生下她,让她出世之日便是死期,好叫她身魂俱灭,散她一身星辰之力。”
温韫:“…………”
等等……
结合一切,忽然想到什么,温韫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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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离谱了,这真是太离谱了。
南镜水道:“我的立场从一开始就确定了,但我钦佩她的孤勇,也喜爱她的满腔热枕,那么地活脱脱。”
温韫还是不可置信,但要问的话太多,最后只问出一句:“你怎么让她恢复自保之力?”
南镜水笑了笑:“阿韫,你知道谪仙骨珠么?”
温韫不知道,他只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只她平铺直叙淡道:“我曾受天意,引一剑道少年入歧途,最后又令他临死涌泉相报,以血肉为他恩师献回一身仙骨,我悔,也不悔,但她一定会恨死我。”
温韫听不懂,他背后发凉。
只见她忽然闭上眼睛,痴痴地笑道:“就是……此刻,天主,请允许镜最后再做一件违背您的事情。”
南镜水心想,从前怨恨自己不仅仅是凡人,那孩子不仅仅是自己的骨血,如今又觉得庆幸。
果真成了人,就要染上人的习性,这幅孕育过天权女仙的身体,倒真对她有了几分母亲的情感。
毕竟她真的……出落得很可爱啊。
温韫问:“可是,你为何肯将这一切说给我听,你守了这秘密很久吧。”
南镜水笑了笑:“从现在开始,天知地知,又何必在意你知我知。”
——
小血参不知何时溜进了逍遥峰,熟门熟路找到楚茕的住所,从天窗缝里钻进来,此刻正瘫坐在桌边,睡眼惺忪地看着状态离奇的某人。
楚茕静坐于桌前,盯着桌上摆的一颗玲珑白珠,形同呆木。
这颗原本黯淡无光的白珠,此刻流转着非凡的灵气与皙光,光是窥得其中一闪而过的玄机,就令楚茕心中起了惊涛骇浪。
而那些所有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都不得体现在她的脸上。
人在最难以置信的情况下,就会出现呆滞的表情。
楚茕的科学之心,终于在此刻裂开了一道永不能修补的深痕。
……
一切要从这枚白珠说起。
这是揽星的神魂消散后,出现的不明之物。关于这枚白珠,楚茕研究过一段时间,却并未在有损它的情况下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她决定暂且将它收着,等来日有机会将它还给揽星的族人。
原本楚茕想将白丹收进魂元空间,可灵器绵绵却极度排斥它的存在,大概是对前主人有了心理阴影,无奈下她便将之收在了寻常收纳袋中,后来长时间未再对它有过多关注。
直到今日傍晚,楚茕立在院中赏朝霞,南镜水忽从舍房内出来,她看起来是睡了一觉的,是位慵懒的美人。
二人相视一笑,不觉间已攀谈起来。
攀谈之间,南镜水退去懒意起了兴致,想考量她是否有得红莲阁主的剑法真传,刚好这院落也大,可便施展。
楚茕没有拒绝,想要进步的学生不该错过任何一次测试的机会,这些日子以来,每日炼丹暇余,她都会去红莲阁习剑。
楚茕的剑,是用绵绵变作的剑,是一柄极窄极软又极其锋利的软剑,绵绵虽不能用出夜萦那种杀伐凌厉的剑意,却有它耐品的独到之处。
与南阁主讨教时,楚茕虽仍能感觉到对方压自己一大头,可她的剑意却也不是没有出处。
剑术探讨点到即止,南镜水笑道:“好有生机的剑意,它的前途很光明。”
楚茕谦谢,想再听听比较务实的建议,却见南镜水忽然笑盈盈地将手一伸,一枚珠子已经落在了她的掌心之间。
楚茕见之眼熟,再摸摸腰囊,白丹果然已经不在,而她方才竟毫无察觉。
南镜水道:“繁复交手间还能空出手来窃物,那窃命也是不在话下的。你这剑最要看便是时机,等下次你与别人交手,也在对方不觉下从对方身上取一件东西,这便是我给你的考验。”
楚茕点头:“好。”
测试什么的,她终究很爱。
第151章 谪仙骨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