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将军,赵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你寻她作甚?”
谢升不卑不亢地道:“她那日身受重伤,似命在旦夕。草民这几日在外求得一位名医的帮助,他答应为赵姑娘诊治。”
句阑半天没回话。
谢升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再次重复问道:“敢问赵姑娘何在?”
句阑垂下眼帘:“她被我送到了杜府,本已救回,但病情复发,不治身亡。”
谢升沉默了片刻,叹道:“我还是来晚一步。”
“这不怪你。”句阑看向他,“都怪……”
都怪我。
若不是我那日打晕了赵白缀,她也不会被侮辱致死。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
谢升道:“那既然如此,草民便告退了。”
“慢着。”句阑喊住他,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本将看阁下武艺高强,为人心善,不知阁下可否愿意留下?”
“留下?”谢升诧异地挑眉,“将军是想让草民为您办事吗?”
“并非为本将办事,而是为民办事,阁下杀伐果断,运筹帷幄,若能参军入伍,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谢升似笑非笑地看着句阑:“可是草民与将军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您又如何可以判断草民是好人呢?”
“阁下且说愿意不愿意。”句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就是直觉认为他是个好人,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谢升朝句阑行了一个礼:“将军,草民虽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闲人,但确实是有主子要侍奉的,只怕没有机会为您效忠。”
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所以句阑也不好继续朝他递橄榄枝,便道:“是本将唐突了。阁下对赵白缀施以援手,这份恩情本将替杜郎中记在心上,还是那句话,阁下若有麻烦尽管来找本将。”
话落,谢升挑了挑眉,突然跪下道:“还请将军施以援手。”
句阑总觉得他好像就是在等这句话似的,甩甩脑袋抛弃怪异感,句阑诚恳地道:“阁下不妨直说。”
谢升道:“草民倒是没有什么麻烦,主要还是草民的主子。不瞒您说,主子他本是灼夭楼常客,尤其喜爱董文相姑娘,但近日董姑娘被一位贵人所拍下,终日被关在房间里不能见别人,主子因此便去那贵人府上说理,反而被打成重伤,官位也有不保之意。”
句阑眯起眼睛:“你说的那个贵人,是不是当今丞相曹在知?”
谢升微微一愣,抱拳道:“正是。”
真是冤家路窄。句阑冷笑道:“他向来擅长以公谋私,最喜欢用自己的权力压人,本将的一位朋友亦是有同样遭遇。”
“不知将军是否可以出手解决此事?主子如今也不求官位如何了,主要还是十分担心董姑娘,据说那董姑娘常常被曹丞相虐待,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句阑十分爽快地点头:“本将会想办法,必定尽全力而为。”
谢升感激道:“草民替主子谢过将军!”
“只不过。”句阑突然问道,“本将对那董文相并不了解,阁下可否将她的往事道来,说不定可以寻得什么突破口。”
谢升点点头,道:“完全可以,主子与董姑娘相识多年,草民对她可是颇为了解。”
于是谢升就开始给句阑讲述起董文相的经历来。
董文相并非句国人,而是来自宋国。她原本是一位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奈何家道中落,家中亲人被贼人所害,独留她一人被辗转卖到了句国。
一开始她是被卖给一户人家做童养媳,她数次逃跑不成而被那家人关了好几年,磕磕绊绊长到十五岁。她生来模样好看,平日里没事会找些书来看,出落得清冷脱俗,美名传扬四方。
那家人正打算让她和自家儿子完婚呢,董文相就被当地掌权的县令给强行掳回府做侧房了。
至于那位县令,便是曹在知的父亲。那小地方偏僻人也少,就曹父这么一个官,他要做什么完全没有人能管,于是董文相就这样清清白白地嫁进了曹家,成为曹县令的妾室,曹在知名义上的小娘。
曹县令本来是有一房正妻和几个妾室的,董文相无权无势,年纪还小,偏偏因为绝色脸庞而受曹县令疼爱,所以她便成为了那几个女人的眼中钉。
曹家就此因为那几个女人天天过着鸡飞蛋打的生活,她们联合起来排挤着董文相,董文相屡次三番受她们污蔑,偏偏自己又是个不喜争抢,不懂世事的人,对她们的陷害百口莫辩。曹县令一开始还会因为对董文相的喜爱而选择原谅她,但次数一多他也渐渐感觉不耐。
致使他彻底厌恶董文相的原因便是她被诊出怀有身孕一事。
曹县令年过天命之年,生育能力早已丧失,平日里顾着那一把老骨头也很少和董文相同房,而董文相竟然怀孕了。
这让曹县令勃然大怒,命人将董文相抓住盘问奸夫为谁,董文相坚决咬定孩子是曹县令的,维护奸夫的模样气得曹县令头顶的绿帽都要燃为灰烬。他命人对董文相进行殴打,专挑腹部打,硬生生打掉了她腹中还未成型的孽种。
然后他将奄奄一息的董文相卖给句国第一大青楼灼夭楼,换取了不少钱财。
再说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奸夫。曹家丑闻传出后百姓们也在私下议论起来,一直没有论出什么结果来。直到曹县令与长子曹在贤突然断绝了父子关系,人们才想到此事有可能与董文相偷情一事有关。
董文相的奸夫,那个孽种的父亲,应该就是曹在贤。
这十分合理。曹县令年纪大,失了许多少年郎的丰韵,还有一群恶婆娘日日夜夜挑刺,跟着他只会受苦,说不定日后还要给这糟老头子殉葬。但曹在贤就不一样了,又年轻又俊朗,身为曹家长子日后必能继承县令之位,前途一片光明,跟着他必会有好日子过。
想来董文相定是与他偷情怀上了孩子,然后被曹县令发现后棒打鸳鸯,一个被打掉孩子卖到青楼,一个被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
又因着这家人正好姓“曹”,与那“三曹和甄姬”的野史又有八分相似,这出父子二人争一女的故事受百姓们津津乐道。
那之后董文相就生活在了灼夭楼。因着那些口口相传的风流韵事,还有她绝佳的容貌,她被许多人所关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人越来越多,被推为首席后便一举成为次于甘棠的灼夭楼代表。
句阑听着谢升绘声绘色的描述,整个人被沉闷的气氛所包围着。杜到源曾经被她说过赵白缀的凄惨往事,当时她还因为自尊心重而无法共情,赵白缀去世后她便有双倍的愧疚与同情。
如今再听得谢升谈起这仅有一面之缘的董文相的往事,句阑竟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
不论董文相究竟有没有和曹在贤偷过情,但她被当作物品一样买卖是真,被关在各种地方十多年是真,被迫嫁给年过五旬的男人是真,被人残忍地打掉孩子也是真。
她的确过得不易。
第 43 章 chapter 43[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