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酒的奥秘,纯粹是在糟蹋酒。一杯好酒要找好料,寻好地,发好酵,酿出来醇香可口,实在不易。这般灌酒,不过是枉费了酿酒人的一番心意。”
“哦?看来这老郭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那当然,他……”小雪谈到老郭,脑里又想起当日他落下半句话,倒在五亭镇的葱郁竹林里。兴奋劲头消了,吞了半句话,只淡淡然地续道:“他是最懂厨的人。”
一时马车里又安静下来,小雪马上没话找话:“王爷,您吃过房套三宝吗?”
“本王也颇好馔饮小吃,对这道菜也算了解。这道菜,出自四大名厨中的另一位,福禄阁一刀吴。寻常厨师都备有两把刀,一把文刀,一把武刀。只有这福禄阁主厨一刀吴,一把文武刀善理万物,他这外号也由此而来。”
“这房套三宝,就是他的拿手好戏。这道菜要将鸽子、鸡、鸭三宝的骨头剃得干干净净,然后像穿衣似的一层套一层,吃的时候鸽子、鸡、鸭皮肉完好无损,浑然似一体。价格是贵些,好在不难吃到。”
“下一次,小雪请王爷吃这道菜,让小雪做东,谢谢王爷。”
“要谢本王,不如等谢家平反后,小雪亲自为本王做一顿饭吧,怎么样?”
小雪听他如此说,内心冉冉涌起一份感动来,裕奕无意中已说中她的心事:她梦寐以求的一身好厨艺。如能拜王府廖师父为师,操持厨艺,做出一顿满意的饭菜来,就是她长久以来心心念念的大好事。
“好!等谢家平反,小雪一定给王爷做最好吃的菜。”
马车悠悠晃动,回到了徐泽家门口,旺儿在门口候着,笑吟吟迎上来:“谢小姐回来啦!”
小雪下了马车,对马车里的裕奕拜道:“多谢王爷!”
裕奕嘴角还没扬起,突然捂着肚子,额间剑眉挤到一起。
小雪察觉,立马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裕奕捂着肚子蜷缩起来,痛苦呻吟,小雪立马上车扶着裕奕,问道:“王爷,怎么了?怎么突然疼起来了。”
裕奕疼得额头上冒出冷汗来,狠狠喘了几口气,说道:“老毛病犯了。”
这声音失了力气,虚得好似漏了个空一样,小雪马上对外面喊道:“快快快,把王爷扶进府里。”
旺儿和忠亲王府的小厮扶着王爷进了徐家大厅,刚在夫子像前落座,徐泽便从后面赶出来,对王爷先是一拜礼,急急问小雪:“这是怎么了?”
裕奕沉着眉,说道:“刚才酒喝得猛了,胃里的毛病又犯了。”
徐泽心急如焚,说道:“王爷,我马上安排人去找白太医。”
裕奕摆了摆手,说道:“这么晚了,何必劳烦他,疼过这一阵就好。”
裕奕疼得眼尾青筋暴露,小雪也跟着急,忽而灵机一动,问徐泽:“老师,婉如平日在厨房里备的粥还有吗?”
“有,娘怕婉如怀孕会饿着,一直吩咐厨房里的热粥不能断。”
“那我去厨房看看。”
小雪步履匆匆跑到厨房,屋角的小灶上,一个陶漆大盆正煨着白米粥。
她伸手去掀盖子,结果手一碰,烫得又赶紧缩回来捏耳朵,她抄起大灰台子上的布巾,打开陶盆,里面白花花的粥冒着白丝热气。
小雪在身后的桌上寻了鲜葱,放在白瓷碗里,加上些许盐,将陶盆里的粥舀上,再拿小瓷勺搅了搅,端着这碗粥疾步跑到前厅里,端给裕奕。
“王爷,粥是热的,趁热。”
裕奕接过碗,舀起粥吹了吹,放进口里,这一口淡粥,点点咸味细微到若有似无,淡到葱的味道成为主角,香气腾腾。
他喝了小半碗,胃里的翻滚终于停了下来,舒服了许多。他把粥放在一旁,看向小雪,目光熠熠似月辉:“多谢小雪,本王感觉好多了。”
小雪看了看剩的粥,有些失望:“这样的清粥,大概不合王爷口味吧。”
裕奕吁出一口气,说道:“这粥好喝,只是太医交代,本王吃不得太多。不瞒你说,这粥,倒让本王想起小时候。”
“王爷小时候还喝过这么简单的东西?”
裕奕呵呵一笑,说道:“再金贵的人,小时候也不会用燕翅鲍肚娇养。味道,其实要靠学。本王小时候的乳母,最开始教本王尝味道的时候,便是用白粥加点盐、或加点糖,后来加盐再加葱,加鸡肉。就是这一碗简简单单的白粥,就让本王学会了世间的每一种滋味。”
小雪讶然,没想到锦衣玉食的王爷,跟她这样的普通百姓也有共同之处。
徐泽对裕奕拜道:“王爷这么一说,确实让人感慨。”
“徐大人,吃也是一门学问呐。”
王府小厮在旁,逮着时机,躬身凑上前提醒裕奕道:“王爷,天色晚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裕奕舒了一口气,起了身,对徐泽说:“今晚叨扰了,前几日坎州巡官送了一本《玉溪传》的孤本,放在本王那儿也是浪费,不如送给你。”
徐泽难掩心中之喜,拜道:“多谢王爷。”他抬眼看了看小雪,继而对裕奕说:“内子有孕还在屋里等下官,就让小雪送王爷出门吧。”
裕奕笑道:“那你赶紧进去吧。”
徐泽躬身拜礼,裕奕便出了门,小雪将裕奕送到门口。
临上马车前,裕奕欲言又止,可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小雪的肩膀,柔声说道:“小雪,谢谢。”
小雪微微颔首,盈盈福礼。
裕奕大步上了马车,没有过多停留,玄铁牌子下的铃铛声渐渐消失在永安巷巷口,小雪就怔怔地看着马车远走,走出门口,脚底踢着看不见的石头,嘴里嘟囔着:“阮柳柳也没说错,这样好的人,我攀不上。”
白米粥之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