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要求极为苛刻,如今能做出边塞沁曲的厨子……”裕奕突然住了口,后半句实难说出口来。
“厨子怎么了?”小雪心一跌,问道:“难道死了?”
徐泽从后面走上前,缓缓说道:“死倒没死,只是……只是现在这厨子,不巧,去了邀月楼。”
小雪心里一紧,手在袖中攥紧了,脖子上已经起了一片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现在听见邀月楼三个字都有些不自在。
裕奕看着她,猜她是想起了上次在邀月楼的遭遇,心里发怵。
他上前想握住小雪的胳膊,不料小雪竟然往后退下一步,裕奕的手伸在半空中,有些僵硬。
小雪自己也没意料到会退下这一步,只能低着头,尴尬地喊道:“王,王爷,我……”
裕奕弯嘴一笑,收回手来,轻柔说道:“小雪,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来找东西,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小雪抬头,看着他诚恳的样子,那颗恐惧的心竟然有些安定下来,她答应的话都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吞了下去。
“小雪是谢家唯一的后人,这是小雪的责任,我应该亲自承担,如果遇到难处便放弃,我怎么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老郭、张嫂,更重要的是,我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小雪……”
“何况,这一次王爷必定在小雪身边,小雪还有什么好怕的,再去一次狼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裕奕心里仍是担心,探问道:“你确定要去邀月楼?”
“去!为了谢家,我一定要去。”
小雪的回答就像钉在板上的铁钉子一样,裕奕只能徐徐呼出一口气,说道:“那好,邀月楼每月都有会宴,不出意外这个雕刻肯定会摆上。最近一次应该是五日以后,到时候我来接你去邀月楼,你就待在我身边,千万别随意走动。”
小雪点了点头,不管那地方给她带来多大的不堪与屈辱,她也决意要再去一次邀月楼。
裕奕走后,小雪在房里吃蜜瓜,却心不在焉地一直痴痴地拿叉子戳盘子里水灵的瓜肉,婉如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小雪偏着脑袋,满脸疑惑:“今日,王爷说话好像有些不一样,可我细细想来,却察觉不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婉如双眼一弯,指靠唇瓣。
小雪急道:“你笑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今日王爷对你,可是没有自称‘本王,而是一口一个‘我,一口一个‘你,说不定将来你都不用称‘王爷,单单用一个‘他就够了。”
小雪被婉如这话搅乱了心中一汪春水,“咳咳”两声,赶紧叉上一块蜜瓜给婉如,躲开话题:“吃瓜,吃瓜。这个好吃。”
会宴当晚,皓月当空,忠亲王府的马车悠悠晃晃到了柳香街邀月楼门口,裕奕还是不放心,最后问了一遍小雪:“小雪,你若是现在想反悔,我们可以马上回去。”
小雪换了一身衣服,水绿绸衣在里,外搭绛色大褂,俨然就是个清秀的公子哥儿。她摇了摇头,回答得十分坚定:“我要去,我必须去。”
裕奕吁出一口气,先下了马车,将手抬在空中,欲扶一扶小雪。
小雪脑袋出了车厢,看着裕奕的手,却战战兢兢的,浑身僵在那里,手实在伸不过去。
裕奕看她还是不能让人轻易接近,无奈将手又收回来。
小雪下了车,她看着门口粉红的灯笼和匾额上“邀月楼”三个金字,手不禁紧了一紧,裕奕看到她有些发红的拳头,低低问了一句:“小雪?”
小雪转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说道:“我们进去吧。”
邀月楼大厅,厅中间铺着地毯,右侧一个楼梯通往二楼,一楼中间开出道路,两旁十来桌圆酒桌,各色人等都在女人的陪伴下喝酒热闹,有些不懂得心疼人的,正提着瓷壶扯着姑娘的头发灌酒。
裕奕刚踏进邀月楼,阮老鸨气一吸,提起平生最谄媚的音调跑过来叹道:“哎哟喂,大人您来啦!”
她碎着步子扭腰摆步来到裕奕身边,手里的粉红色轻纱扑在他身上,“大人愿意来,小的这楼简直添上了三层金啊,今日大人想叫哪个姑娘,想喝什么酒,爱玩什么,全免单!”
说着,老鸨拿纱巾擦着眼睛,哭道:“大人不记挂先前那事,小人简直太感动了。”
裕奕嘲笑道:“本王不提那事,你自己倒不识趣。”
老鸨唬地一跳,咧开嘴笑道:“什么事,什么事啊,大人说笑了。”
忽然一偏头看到身边的小雪,老鸨愣了一下,瞥了眼裕奕,立马换起笑脸说道:“大人是想进厢房?还是小院?想招哪个姑娘?”
“会宴在哪儿?带路吧!”
老鸨一跺脚,“哎呀,瞧我这记性,大人来肯定要去会宴的,英儿,快领这位大人去后面锦华厅。”
裕奕和小雪随着这丫头穿过大厅,在后面走过了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一个大水塘,夏日将至,水塘里荷叶渐渐起势,只是没有荷花,素朴中缺了一抹淡雅。
水塘的另一边,远远听得见丝竹音,厅里灯火阑珊,明亮异常。
裕奕和小雪从水塘两边抄廊进了锦华厅,厅中央几个轻纱薄衣的女子正曼扭腰肢,舞步轻盈。
他们俩脚刚落地,便见前方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颊红彤彤的静安王左走两步、右移三步踉跄着过来笑道:“皇、皇兄!”
他身形不稳,胡乱踩着步子,提着酒指着裕奕喊道:“皇兄今日可,可真是……”
他往前一倒,裕奕只能伸手捞他,他呵呵两声,站起来喊道:\"没事,没事,来,皇兄,我们兄弟俩,多喝几杯。”
裕奕的语气清冷,脸色漠然:“裕诚,你醉了。”
静安王一甩手,步子踩得跟在棉花上似的,喊道:“没醉,弟弟我,千杯不倒。”
静安王的眼睛往旁边一甩,小雪往后缩了一下,他踉跄着走到小雪身前,睥睨着眼,“这个小哥,好生漂亮……”
他忽然把脸凑到小雪脸前,浓烈的酒气扑过来,小雪嫌弃地往后偏了偏头。
静安王伸出一指喊道:“啊!是你!”
裕奕拦着静安王的腰,压着他退了几步,附耳说道:“裕诚,你醉了。”
静安王“咯”地一下打了个酒嗝。
“来人,快将这位大人扶下去!你们好大的胆,大人喝得这么高了,都没人上前来伺候!”
外头几个小厮立马进来扶这个烂醉的静安王,他手脚乱七八糟地摆动,被人夹到了偏房里躺下。
裕奕和小雪在侧边的一方长几坐下,舞女们在中央轻盈跳动,大厅最里头的长案上,各式托盘里的山珍海味一字排开,蜜汁鸡完好无损,酱辣鸭已经七零八碎,果点混乱地铺在桌上。
西面桌上冬瓜碎,地上冬瓜块,上面的雕纹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模样,小雪有些急地叫了一声:“王爷。”
裕奕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一片狼籍,剑眉微微蹙起来,看到对面一个长瘦的中年长者,转而又一笑,起身走到那片狼藉边“唉唉”地摇着头哀叹起来。
厅右边正在敬酒的程大人转过背一看,是忠亲王,他眼睛溜了溜,走上前,下颚的山羊胡子跟着嘴巴动了一动:“王爷何故在此唏嘘?”
裕奕浅笑道:“本王好不容易得空,来这里想看看这边塞沁曲的雕刻,岂料来晚了,这冬瓜雕都成了冬瓜碎。”
“这有何难,下臣立马叫阮老板再给王爷做一个。”
“听闻这冬瓜雕还挺费工夫,怕……”
“王爷是皇亲贵胄,这等小事怎么值得扰王爷的心。”程大人腆脸笑着,续道:“反倒是小犬要往翰林院的事情,叨扰王爷了。”
裕奕挂起亲切的笑,说道:“早听闻程公子熟读诗书,学富五车,本王最是惜才,程大人大可不必担心。”
程大人立马显露狗腿本色,抖着手说道:“王爷稍等,我这就叫阮老板再做一个来。”
裕奕随口推辞:“不用不用,劳神劳力的,大动干戈了。”
“这怎么能叫大动干戈?王爷向来亲厚百姓,百姓也该爱戴王爷才是,下臣马上去找阮老板!”说完程大人踢着步子就往外走,脚底下都露着一股高兴劲儿。
裕奕回到小雪身边,嘴角自信地笑着:“等会儿,边塞沁曲就会自动送上来。”
“怎么会?”
“你等着就好。”
小雪还没弄懂裕奕这话的意思,外头穿着一身藕色锦缎内裙,外套紫色纱衣的阮柳柳走了进来,步履款款。
她仍是浓妆艳抹,红唇欲滴,看到小雪和裕奕,脚下的步子停了一停,身边已经有人搂着她的肩调笑。
边塞沁曲[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