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低头一瞧,果然自己身上穿着袈裟,隐约觉着自己果然已经做了和尚。听见袭人嫁人便觉合当如此,自己已看破了红茶,袭人自然也该寻个去处。心里对自己说,只当她们都死了,自己也死了。满目白茫茫大雪一片冰凉,正不知要去何处之时,忽然又听人唤他。“宝玉,宝玉。”
原来袭人吃饭回来,见他梦里流泪,忙推醒他,问道。“做了什么梦这样伤心?”
此时宝玉虽醒,神意尚恍惚,落泪道。“你既已寻了好去处,又来找我做什么?”
晴雯在旁听了,又是诧异又是好笑,笑道。“这人可不是睡蒙了,说的什么梦话呢?你瞧瞧你在哪罢!”
袭人笑道。“你还不知道他是个呆子,平日里见到花落了也要哭一哭的。这是又不知做什么呆梦了,梦里自哭自叹的呢。”
宝玉此时方醒了,这才悟到原来是梦,顿时也笑了。心里又迷惑起来,梦的那样真,如何是假的?早有人捧过面盆热水来,洗完脸又漱了口。便去见黛玉。正值宝钗来瞧黛玉,二人携手在廊下说笑呢。宝玉此时见了不免刺心,转身就回去了。
宝钗黛玉二人正在逗鹦哥说话,雪雁从外面过来笑道。“宝玉怎么不进来又走了?想是谁又得罪了他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都言说不曾得罪过宝玉。黛玉便有些疑惑,怕是刚刚一口应了将晴雯放出去,此时又舍不得起来。不由得冷笑两声,也不去理他。哪里料得是一场大梦的缘故。
倒是宝钗听了笑道,“云丫头一来,这位‘无事忙再不肯闲着的。想是去寻云丫头玩去了。走,咱们闹他们去。”
黛玉待要不肯,又不好轻易拂了宝钗的意,也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谁知宝玉今日总怏怏不乐,没精打采的。黛玉见宝玉懒懒的,只当是他因为晴雯要出去的原故,心中不自在,形容也就懒懒的。宝钗见黛玉懒懒的,也只当是连日家累着了,十分心疼,就淡淡的。贾迎春姊妹见众人无意思,也都无意思了。因此,大家坐了一坐就散了。
袭人见宝玉一日不乐,不免拿些话来开解他。谁知宝玉总不应,到得晚上就发起热来。众人不免都慌了,忙去回了老太太、太太。贾母来了,果见宝玉烧的面目通红,再问两句,宝玉已是烧的糊涂了,颠三倒四说什么妹妹不要走,又说什么都走了,剩我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也有众人听得懂的,也有众人听不懂的。
贾母见此次生病不比寻常,竟又说起胡话来。不免又问起来是谁得罪了宝玉,众人又都说没有。倒是袭人想起宝玉中午的噩梦来,告诉了贾母。
贾母正在怒火中,不及细想,啐道。“胡说,岂有为个梦就病了的道理。”
众人都不敢答言。就有人回大夫来了,贾母忙命快进来。王夫人、薛姨妈、宝钗等暂避里间,贾母便端坐在宝玉身旁。王太医进来见许多的人,忙上去请了贾母的安,拿了宝玉的手诊了一回。起身说道。“世兄这是外邪入体内感风寒,不过两剂药发散发散,再净饿两顿也就好了。”
贾母问道,“不妨事吗?”
王太医躬身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明日再吃两粒丸药,将养几天也就好了。”
一时,按方煎了药来服下,果然退了热,口里也不说胡话了。贾母方放下心来,又命袭人、晴雯等人好好伺候,若宝玉有什么,立时来回。
黛玉不时遣雪雁来探消息,听得宝玉口中一味叫妹妹,这就又不是为着晴雯。心中暗叹不止。若宝玉果然一片真心,岂有辜负他的道理?只是父亲这边偏又瞧不上这冤家,难道要为着这冤家与父亲争执不成?又想起自己没有母亲的苦楚,若是母亲在世,自然能帮着女儿转圜,又何必自己两头为难?黛玉如今在贾府,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如海又着意疼她,贾琏又着意再三嘱咐不许哭的。因而原是再不哭的,念及贾敏忍不住又哭了一场。幸而第二天早起照镜子瞧了,还不大显。
宝玉既病着,晴雯的事暂且也不好提了,贾琏也知,自然也就不提了。幸而家里还有些年老的绣娘,又在外面寻了几个出色的。绣坊果然也热热闹闹开起来了,并不曾耽误。
渐渐宝玉病大愈了,惦记黛玉,便叫晴雯送果子去潇湘馆,再问问林妹妹怎么样了。
晴雯到得潇湘馆见四处静悄悄的,婆子小丫头们都出去玩了。走到里间,唯有紫鹃抱着针线萝做针线呢,见她来忙招手,引至偏房倒了茶。笑问道。“来做什么?”
晴雯笑道。“宝玉叫我送点东西给林姑娘,她可在么?”
紫鹃笑道。“可是不巧,姑娘刚去宝姑娘处了。说是寻了几两极好的茶叶,又从哪里获得了两坛子积年的雪水,煮了泡茶喝呢。”
晴雯道。“可是不巧,那位还惦记着呢,这可怎么回话呢?”
紫鹃笑道。“姑娘一会儿就回来了,你略等一会罢。”又道。“可巧你来了,我要问你呢。你又没个兄弟姐妹,又没有老子娘。将来放出去了,可怎么过活呢?”
晴雯原是赖大家的从牙婆处买的,因长相美丽,口齿伶俐贾母瞧了喜欢,赖大家的要讨贾母的好,便送于了贾母。贾母又叫她进了宝玉的院子。宝玉极疼女孩子,凡事尽有忍让的。因而晴雯真真是随心而活,生计将来不曾盘算。听得紫鹃问这句,尚未解的过来。笑道。“今日你倒奇怪,如何问起这话来?”
紫鹃道。“我倒是认真替你打算的呢。咱们做奴婢的,草芥一般。幸而遇到的主子都甚是知道怜下的,不曾遭过做奴婢的罪。如今咱们渐渐都大了,
第116章 借晴雯出怡红院(3)[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