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互利用,完成对资源的占有和攫取,这便是大多数仙人在做,也能够做的事情。”
清欢步子小,可也紧赶慢赶跟上了老道士的步伐,听了自个儿师父讲的这些道理,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师父,你这说的……我没明白,不过好像还是废话。”
老道士干净利落地说道:
“清欢,莫急嘛,这第三道鸿沟嘛,便是观念之别,这点说来便简单了,人的想法难以窥测,连天机一道也算不出来,可便是这观念差别,却是三道鸿沟里最深的那道沟壑。心分善恶,且这份善恶很难通过身份,外表甚至表面上的所作所为来评判观察,人有百态,不一而足,故世间也有散尽家财的富户,为百姓谋福祉的清官,当然,自然也有觉得‘仙人亦是‘人,与庶民百姓感同身受,甚至‘融为一体的仙人,他们或许觉得那两道鸿沟本就不该存在,仙力并不是为自身攫取利益的工具。人的许多想法观念很难分出对错,可却天差地别,难以琢磨,这是人之‘可怕的根由,也是人之‘伟大的来源。”
清欢还是不能领会,张了张嘴,询问道:
“所以师父,咱们来找的仙人……就是这样一个……嗯,傻子?”
“傻子吗?哈哈哈,清欢,你这话可别当着面说,师父我可丢不起这人!”
老道士又笑了两声,觉得自己这徒弟实在是有些“可爱”,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山梯田里一列一列的茶树,清澈碧绿,令人心旷神怡,欣慰道:
“大秦新启十六年,栾朝武定十七年,多好的年份!五龙治水,两牛耕田,风调雨顺,珉徽两州及易水之南大部自立夏之始布云行雨,至寒露之前还有四场大雨,雨气充沛,降水均匀,若能修好水利,善用雨水浇灌,仔细耕种,若无人祸,人间今年会是丰年……清欢,濒湖还挺会挑地方,这山谷坳地坐落方位极好,为师方才随手算了算,今年在此地耕种的百姓或凭借作物收成,获一笔意外之财。”
清欢“哦”了一声,点头应了,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自己这位看起来颇不正经的师父,暗地里可是“天问山”山主,天思问剑宗天思一脉的脉主,当世窥测天道变化最为厉害的几位仙人之一。虽说如今说天问山,大多时提起都是指代另一支“问剑一脉”,西秦除剑冢之外的另一处剑道圣地,天思一脉眼下不复从前辉煌,成了空壳子,香火不继,传承凋零,可好歹师父也继承了此脉数千年积攒,大小二十余位仙人的底蕴,但凡是师父嘴里头说出来的,基本上大差不差,她都习以为常了。可即便如此,靠着这田地里头种下的凡物还能发怎样的财?便是庄稼上满穗结出来的是银粒子,都没有天问山那座“去天三尺”的抚顶峰上随意采摘下一草一木金贵,看不上眼,自然也就生不出好奇。
两人沿着小路缓缓走着,清欢给那墙一般高高的卷筒遮住视线,只能顺着缝隙盯着前头师父脚上那双“不合规矩”的木屐,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走着,走了不远,就觉得四周春风突兀地暖和起来,自个儿师父那身后系着的铃铛止不住的欢腾起来。
一声有些温暖,带着几分人情味道的老者声音在前头杨树荫下响了起来。
“走的够深了,思衍,就在此处止步。”
老道士抚过躁动的铃铛,遥遥同前头人影施了一礼,开口道:
“久未得见,濒湖,不知你那本要穷举天下药材之药性药理的巨著可已定稿?”
濒湖子并不答问,自顾自淡淡道:
“‘天道有常思衍,九年前那次的浮沉仙会上,松问真人与众位定下的规矩,我记得南楚巫觋一脉的方相公,西秦的东王殿下和几家隐世宗族的执掌者可都是首肯了的,不会想要当着濒湖的面犯禁吧。”
少女觉得这声音听上去虽然沧桑,一本正经的严厉里隐隐又透着几分柔和,虽语气严厉,可让人一听便莫名觉得心头畅快,心里颇是好奇,费力气制住卷筒不像两边倒去,偏头往面前尽力去探,才在卷筒的夹缝里见着面对自己站着位穿浅蓝色秋衣的老者,面容和蔼,负手而立,没有西秦拜山的那些宗门仙人跟世家巨擘气势惊人,看着平平无奇,不过有了老道先前灌输的观念,在清欢眼里看起来,这不算太老的老头也算仙风道骨,让人心生敬意。
木屐老道士笑了一声,只有表示尊敬或郑重时,其他仙人才会以仙号代指其他仙人,濒湖先生这么唤自己,看来对自己的“贸然来访”颇感不快,想到此处,却又笑了两声。清欢长年累月跟自己这师父呆在一块,倒觉得自家师父这声笑倒并非敷衍客气,反倒颇是真诚开心。
“濒湖,九年前匆匆一别,没想到天南地北,迢迢山水,远眺都难穷尽,人生亦如轻尘栖弱草,世事难料,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一面,当真是人生多侥幸!”
濒湖子认真盯着面前道士的面容,没有动作,沉默了良久才道:
“场面话就少说吧,你也知道我不受用。思衍,你比多年前看起来老去了不少……,问镜郡天问山距我大栾珉州君山得有近一万余里,又隔着两国边界,跋涉辛苦,虽说远来是客,可我濒湖只能招待不周了,松问真人跟裳青他们有言在先,此事干系重大,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吧。”
濒湖子一直搁在身后的右手朝面前轻轻一挥,清欢抱着的沉重卷筒便灵动地漂浮起来,在少女脚旁工整的排列好,失了负担,清欢顿感轻松不少,朝濒湖子恭敬行了礼数。
思衍冲濒湖子略带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
“濒湖,倒莫怪我如何使唤徒弟,我把我那‘天问山里珍藏多年的古书仙卷尽皆搬来了,我不碰这些画卷的缘故,你应该也知道……。因果之间的关系缥缈复杂,并非简单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牵扯的天道因果太多,既然要用这些画卷,还是小心谨慎着些吧。”
濒湖子面如古井,毫无波澜,又平淡地开口:
“怎么?思衍,你还是想要窥测天机因果?你应该知道,所有《麒麟望仙榜》上的天骄俱不得由天道一脉仙人探寻因果,南佑黎更是松问真人列在名录榜首几位的存在,你开创的那门天机法门已经让许多人不满了,不安心在天问山呆着,今日贸然来访,是觉得李某人垂垂老矣,想跟我在珉州动动手?”
思衍摇了摇头,沉下声音开口道:
“濒湖,你虽是医道仙人,可手持医道道宝‘神农蕴药悬壶,又被《浮沉仙榜》列作临仙人之位,虽然我感觉得出来,先生体内仙力较九年前已差了许多,恐怕也要经历仙人陨‘了,虽然如此,我所掌握的神通道法也并非能助我克敌制胜的法门,这份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觉得能胜过你。”
思衍顿了一顿,表情郑重下来,盯着濒湖子略微泛着光彩的眼眸缓缓开口:
“此次我来,并非是为了犯禁而来,我勘破天机太多,也要步抑扬阁那位老阁主的后尘了,没有足够寿元能探寻像南佑黎这样绝代天骄的可能性,如今北荒大势倾轧人族在即,我思衍不会做背弃家国,背弃人族的事情,既然松问真人,濒湖,这点信任,我希望你能给我。”
濒湖子沉默了良久,还是点了点头,开口道:
“说明来意吧,思衍,我不赶你,可话若是不说清楚,我还是只能请你回西秦去。”
思衍微微躬身答谢,也不掖着藏着,幽幽开口道:
“濒湖,九年前浮沉仙会上,松问真人‘因势利导,顺其自然的提议虽有天穷书院叶院主跟南楚巫山方相公的支持,可并非所有人都觉得此事稳妥,毕竟把秦栾楚三国乃至人族的危亡寄托于看不清局势的所谓未来天骄,期待着有人能力挽狂澜,在许多仙人看来无异于自寻死路,江湖上不少隐世的家族宗门已有动作,若无意外,濒湖,风雨就要来了。”
第146章 老道[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