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还是止不住颤抖起来。被密密麻麻的符文强制沉眠在心灵空间深处的况天涯意识剧烈波动，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
无神的眼睛里陡然闪过一丝微光，熟悉的神采出现在那双紫色的眸子里。但恢复神志的天涯却没有第一时间朝命运发作，她只是愣愣地望着对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双眼蓄满泪水，下一刻，晶莹溃然决堤。
来人沉默着，身周的焰光散去，他缓缓放下兜帽，看着泪流满面的天涯，缓缓露出了久违的熟悉笑容：“好久不见，天涯。”
天涯很想大声喊他的名字，很想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很想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但她做不到，她只想大哭一场。
“惊喜重逢的画面看多少次都还是令人感动。”命运轻轻鼓掌，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那么，从死亡中归来的幸运先生，愿不愿意和我们说说他的故事呢？”
时宇心底一沉。明明最不应该拖延时间的就是命运……但即便如此，他也毫无办法。他看了一眼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站在命运身边的天涯，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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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灵几近破碎，进入那个秘境的时候，我已经很虚弱了。秘境与时间有关，不同区域的时间流速不同，但所幸只是作用于物质，所以虽然我的身躯在一点点腐朽，但我的灵魂还没有太大影响。
当我把那面镜子传送走，我终于放心地睡去，我以为我就要迎来的结局。但朦朦胧胧里，那棵树洞放着镜子的枯朽古树，突然伸出一根残腐的枝条卷起了我，把我拉进了树洞。
黑暗里，我依稀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人。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或者说我看完就忘记了。他问我万物生灵是否已经自由，我说自由一直都在，也从来都不曾在。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都没说，然后就缓缓消散了。
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我已经回到了地球上了。本来听到你被灭的消息我就觉得有点过于轻松了，想着回来看一下，没想到真就撞到你诈尸了啊。”时宇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危险的光。
命运没有接腔，反而微闭起眼睛思索了起来，半晌睁开眼，轻出了一口气，“原来老朋友也走啦，真有点难过呢。”
“老朋友？”
“就是你见到的那个老人，上一个纪元最后的智者，鸿。”
……好吧，有盘古，有鸿钧也正常。
“无数个纪元里，为什么我会把上一个纪元遗留的永恒国度当做目标、又为什么会把上一纪元的遗族盘古当做大敌？”命运语气里带了感慨，“都是因为他啊……创造盘古与我为敌的是他，创造永恒国度留存纪元种子的是他，创造宇光盘穿梭过去未来的是他——当然，我已经知道宇光盘的源头。”他看了一眼天涯手里的镜子，“他是古往今来最顶尖的智者，最完美的造物者，唯一懂得我的人，也是我最大的敌人。”
“他知晓天地万物，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懂人心——以至于死在叛徒手里。他死后，我覆灭纪元再无阻碍，只是我从不知道他居然还有一缕残魂存留着。”命运看了一眼时宇，“直到融入你的魂魄、补足你的魂灵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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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你上一纪元和这个纪元最强的两个敌人都在你面前。”时宇冷冷地盯着他，“你想怎么脱身呢？”
“你能撑多久呢？”命运笑道，“你现在看似健康，实则越施法，你好不容易补好的千疮百孔的魂魄就散得越快。你要是平静地生活可能还能善终，但你如果战斗，可能下一秒就会暴毙。这也是，”命运看着身旁怔怔流泪的天涯，“他即便回来了也不愿意露脸的原因啊。”
“比永别更令人心伤的，是你以为他已经回来。”
时宇沉默了一瞬，笑了：“那又怎么样呢？我本就是死过的人了。”
“而且，你怎么知道，鸿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骄傲而自信的角色永远也是多疑的，时宇一向知道。当他捕捉到命运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色，他出手了。他身若离弦之箭爆射而出，随之一同射向命运的还有周身隐隐交织成太极之形的雷光。时宇想得明白，作为天道的衍生物，大多数的术法应该都是对命运收效甚微的，除了盘古这“对命运专属宝器”之外，恐怕只有作为天地之枢机的雷法能比较有效了。所幸《太清书卷》包罗万象，雷法在其中也是重要的篇章。
果不其然，见周身笼罩雷光的时宇倏忽而至身前，命运眼中也多了几分凝重。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既然知道对面这个人不要命了，可能还怀揣着某种底牌，命运再怎么智珠在握也不敢有所大意。命运伸手搭在天涯肩上抽身急退，但速度再快又怎么快得过光？太极之形的雷光掠过在命运，在他身后化作囚笼轰然罩下，命运的身影诡异地闪烁几次，霎时间分化出数十道虚影，同时冲向仓促形成的囚笼空隙。
雷声轰然，电光满地炸散，烟尘过后，命运依旧搭着天涯淡然伫立，而对面的时宇已然面色发白，身形踉跄着咳嗽几声，猩红的血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很有威胁，但你还能有几次这样的攻势？”命运看着慢慢又站直的时宇，悠然地说道，“如果你要等帮手，那可有得等了。虽然地书操纵影响不了你的朋友们，但我只需要稍稍影响大范围的普通人，就足以让正义的伙伴们束手束脚了。”
时宇又咳了几声，迎着天涯焦急担忧的眼神笑了笑，又看向命运：“你看过电影电视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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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即使是主角，在打架的时候如果不能心无挂碍，顾此失彼，也是很容易翻车的。”
命运悚然看向一旁，只见散落四方细小如同虫豸的雷丝，纷纷聚拢至天涯手上，下一秒雷光滋然，缠绕在雪白皓腕上的手链陡然断裂，而那本就光芒熹微的晶石更是不堪震动，直接裂作了两半。
永恒心锁，毁了……
迎着命运惊怒的目光，时宇换上了淡然的笑，“那种纪元的遗老和逃兵，就让他们永远在无尽时空漂流吧，迎回来，怕是会让朝气蓬勃的本纪元带上腐朽的味道了。”
命运的惊怒神色只维持了几个呼吸，他的神色便缓缓平静了下来——时宇向来很佩服这些野心勃勃的大反派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强。命运不再去看那已是废物的永恒心锁残片，他摸了摸天涯的头，轻声叹气：“真是麻烦啊。看来，我真的只有一条路走了呀。”
时宇汗毛都立了起来，然后痛心疾首地以手扶额：“你这特么居然还有后手？你们老阴哔这么难搞的吗？！”
命运虽然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大致意思是明白的，他笑道：“活得久了，总是会想得多一点的。你……”
“停！”时宇抬手，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他喘匀了气，抹了抹嘴唇边的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不想和你比智计谋划了，我承认我比不过你。”
“那你想怎么样呢？”命运饶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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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宇指了指天涯，“让我和她说句话？”
命运做出请的姿势。
天涯发现自己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只是依旧不能动弹。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她有很多话想跟时宇说，很想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很想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时宇静静看着她。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妆也有些花了，好像她最迷茫、最脆弱、最狼狈的样子自己都见过了，但是……真好啊。
遇见她，真好啊。
时宇回想起那个夜晚，她茫然失落，犹如受伤又迷路的小兽，低声地说，阿宇，我们回家吧。
“回家吧，天涯。”
“我就，先不回啦。”
时宇打了个响指，天涯脖颈间的空溟石泛起银色的光芒，呼吸之间就笼住天涯周身，命运察觉过来抬手欲拦时，天涯的身形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迎着命运真正带上了怒意的目光，时宇洒脱地笑了。他一步一步走向命运，周身有点点的银光像雨丝一般飘散开，“比智计谋划，我是比不上你了。”
“但鸿确实也留下了一些东西，让我能有最后的选择。”
“不管你还有什么招，我都可以应对的一个选项。”
“那就是，把桌子给掀了。”
雨丝一样的银光弥散周围，饶是命运已然撑开护罩隔绝内外，但银光依旧毫无阻碍地飘散进来沾染上命运躯体。此时此刻，他的眼神终于变了：“你……”
“真灵是捉拦不住的——鸿的残留真灵，完全地融入你的真灵。怎么样？得到鸿的真灵记忆，你也可以自己创造自己的永恒国度了，开心吗？”时宇大笑，“不过上个纪元的真灵法则，暴露在这个纪元，会引来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纪元之罚。”命运咬牙。
每个纪元的法则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是水火不容的。当上个纪元的法则出现在这个纪元，天地就会自发地予以毁灭，这也是鸿的残灵只能藏在秘境、永恒国度只能在无尽时空漂流不能现世的根本原因。
“……疯子。”
“真是荣幸啊，得到你的评价。”时宇放松地抬头看向外面。天空中灰黑色的劫云翻涌，细密的雷丝交织，虚空嗡鸣声阵阵，层层波纹在空间出现，惊人的威压笼罩方圆百里，所有生灵都不自觉地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但你要知道，三书不灭，命运是不会消失的。”命运沉静了下来，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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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啊。”时宇闭上眼。
“未来的命运，自有未来的人去挑战。”
“我只是，想让你消失罢了。”
天雷炸响，耀目的紫色雷柱自云层中央落下，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况天涯站在外围，看着冲天的雷瀑，感受着让人忍不住跪倒在地的威压，抹了抹眼角的泪，轻轻地笑了。
她缓慢而坚定地走进了雷光之中。剧烈的疼痛瞬间摧毁了她的全部意识，而她也因此没注意到，银光熠熠的“思宇”镜飘飞而起，飞速缩小落在她的眉心，然后缓缓地没了进去，随着那身躯，在雷池之中渐渐淡去形影。
待到雷柱消失，天空乌云散去，况天佑、马小玲、人王等人赶到时，原地已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巨坑，再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僵约篇，完。
第八十六章 僵约的终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