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爹骤然辞世,给她带来的打击太大,这一年多来,她憔悴了很多。
便是这会儿,虞氏眉眼间的忧色也是尤为明显。
萧神爱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梦,她阿娘爱她如命,绝不会允许她被当做礼物送出去。若真发生了梦里那样的事,那她阿娘……
萧神爱有些心悸,只因担心被虞氏看出什么来,面上没露出什么。
虞氏果然没看出她的异样,如寻常一般和她说话:“昨儿太后赏了些料子来,阿娘使了人给你做衣裳,等上元灯节,求了太后恩典,也让你出宫玩一场。”
萧神爱正要说自己不出宫,就在宫里陪着虞氏,却又听到她说:“咱们晏晏已经是大姑娘了,总不好老是待在宫里,陪阿娘抄经。”
她顿了顿,招手让萧神爱过去,怜爱地抚了抚她的鬓发,道:“若是让你阿爹知道,不定多心疼呢。”
萧神爱鼻尖一酸,差点叫虞氏这话勾出泪来。不过她好歹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这才勉力忍住了。
“好,我听阿娘的。”
虞氏复又笑了,又指了指太后赏的其他东西,与萧神爱道:“她如今待咱们倒是不差,比我想的却是好上许多。”
羊太后是先帝皇后,一生无宠、无子。而虞氏却是先帝宠妃,被先帝放在心尖上疼的女人,且还育有萧神爱,自然早就是羊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以为先帝一走,登上太后宝座的羊氏必会趁机磋磨她们母女,谁知竟是没有,这甘泉宫中一应供给都是按着贵太妃的分例,不曾克扣过。
萧神爱看着虞氏的神色,知道她是真觉得羊太后厚道,心中不觉怅然,她阿爹把她阿娘宠成了这么个不谙世事的模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萧神爱原本想着,阿爹在时,有他宠着阿娘、护着阿娘,如今阿爹去了,也还有她这个女儿在,虞氏只管如从前一般活着就行。
可昨晚做了那个梦,不论是真是假,萧神爱都不敢再任由虞氏对羊太后如此不加防范。
打定主意,萧神爱决定一会儿用早膳时与虞氏说说朝中局势。
虞氏梳洗停当,牵着女儿的柔荑往外走。
刘氏早掐着时辰吩咐宫婢上膳了,母女俩一出去,朝食便已经摆好了。
糖蒸酥酪、枣泥山药糕、羊皮花丝、云母粥、燕窝……
母女俩不算是有口腹之欲的人,两人一起用朝食,往往较为简单。
“阿娘可还记得,阿爹此前为陛下定下的三个辅政大臣?”
甘泉宫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萧神爱屏退了宫婢们,与虞氏说起话来。
虞氏不意她会突然说起这个,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记得。一个是羊司徒,一个是平南王,还有一个似乎姓姚。”
大司徒羊致,正是羊太后的亲兄长,如今羊氏的家主,乃文臣之首。
平南王桓序之,手握大晋泰半兵权,年纪轻轻已官至骠骑将军。
至于虞氏口中姓姚的,则为姚裘,乃寒门之首。
“阿爹本意是让他们三人相互牵制,不至于大权落入一人之手,但是姚裘在阿爹驾崩后没两月就暴毙而亡,是以三方制衡的局面被打破。一山不容二虎,阿娘觉得羊氏和桓氏能相安无事吗?”
萧神爱自小最受她阿爹的宠爱,常在他处理朝政时伴于左右,因此对朝中之事极为敏锐。
虞氏虽然不懂这些,可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是了,羊氏在朝有羊司徒,在后宫有太后,肯定想要压制桓氏。只是他们都是延续了百年之久的士族门阀,论底蕴、论朝中姻亲,可谓是不相上下。羊氏要与桓氏斗,宁国侯府算是极好的盟友。”
虞氏讷讷:“宁国侯府?”
萧神爱点头,“正是,宁国侯府不仅有兵权,还素与桓氏有矛盾。”
这下虞氏彻底懂了。
当年她生母早逝、继母不贤,是她姨母周氏怜她小小年纪便要在继母手中讨生活,便把她接来了建康。
而周氏,正是宁国侯府的老夫人。
原来羊太后待她们母女客气,只是看中了这个。
“晏晏,这……”
“阿娘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与阿娘说这些,只是希望阿娘能多些防范之心。”
虞氏连连点头,一面为女儿如此通透而感到安慰,一面又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
“看来你阿爹为你定下世子做驸马,也有这一层考虑。”
虞氏所说的世子,正是宁国侯府世子齐铮,这是先帝为萧神爱定下的驸马。
说是驸马,其实也并没有下明旨。
去岁先帝萧祁病重,除了交代江山社稷的事,当然也为萧神爱这个掌珠的未来考量了。
她那时十五,先帝忧心他走后羊氏不贤,将她胡乱下嫁,因此替她看中了宁国侯府世子齐铮。
不过这门婚事未下圣旨,只有先帝的亲笔手书,加盖了先帝的私印。萧神爱记得那时她问先帝,为何不直接下圣旨,先帝说:我儿尚年幼,若是日后有了心悦之人,圣旨一下,不就成了枷锁了么?
他担心羊氏坑害自己最爱的女儿,故而早早为她定下人家。但又担心圣旨一下,女儿日后不得不嫁,索性选择了这样一种折中的法子。
说到底,先帝这是把宁国侯府当成萧神爱最后的退路了。
当真是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先帝的做法,对于宁国侯府来说不太厚道,可作为一个父亲,当真是极为称职了。
第二章 阿爹选的驸马[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