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天生丽质、高洁品行,小生心生爱慕,欲求为正室,奈何身无长物,只能赋诗一首,聊为纳彩之礼……”
“啊……”
潘怜儿显然没有想到被人拦住道路,竟是要当场求亲,虽经历诸多羞辱,但是终是残存了女子的娇羞天性,惊呼一声,手中的水桶铿然落地,一捂脸面,转身便欲要奔回屋中。
龙承烈已然预料到这般结果,早早拖了蹦豆子和几个年轻军卒绕到了潘怜儿的背后,树立了一道人墙,此际正好阻住了逃路。
险些与人撞了满怀的潘怜儿转回身,手捂着面孔,一身的不知所措。
那些女子们却都是亮起了眼睛,活泛出人气,一个二个之后,乱纷纷的挺立起来,聚集了,望向这里。
“居然是个举人老爷……”
“何止,解元,若是入了会试,必然是进士老爷,说不得便是状元人物……”
“妹子,应了吧,这军爷是一条文武双全的好汉,千万人里难寻的……”
一片悄声细语响过之后,一个年岁稍长的女子大起了声音。
“应了吧,妹子你被这样的人物相中,天大的福分……”
“是哩,姐姐,替我等活出个人样出来……”
有人发声,其后就乱做了一片,一众女子心中羡慕,但更多的则是散发出了善良本性,催促着。
“银莲浮碧池,郁郁暗香来
万芳争艳处,君自怜洁白
出没淤泥里,不肯惹尘埃
结心凝莲叶,欲伴百世开”
纷乱中,百里复读起了自家刚刚思想出来的诗文,声音清朗,态度从容,一现解元的睥睨本色。
一首诗中,不但取了潘怜儿的谐音,将之比作了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更是将自家比作映衬白莲的叶片,自甘陪衬之余,道足了护佑心思,更是发了百世不肯离弃的誓言。
“小女子当不起的,这副身子若是清净,大官人这般情深,小女子自然不敢辜负……”
“可惜,此身目下已经满是污浊,当不得白莲那般高洁的比喻,若是能去了满身屈辱,即便取尽了天水,褪尽了满身皮肉,小女子也断不会顾惜,可是,即便那样,也洗涤不净……”
潘怜儿放下了手臂,抬起满是泪水的面孔,仰向百里复,一张精秀脸上,尽是哀伤后的从容,
轻轻摇摇头,潘怜儿说道,
“如此,小女子只能辜负了大官人的美意……”
“若是官人可怜,可否将这诗文交由小女子,小女子今生不能侍奉官人左右,自当将这诗文铭刻在心,做了来世相聚的标记,那时,无论如何的苦累,小女子自会将一副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相公……”
由大官人这寻常称呼,至官人,至相公,潘怜儿是在用来世的婚约,推拒着今生的相谐。
“潘家小姐,可否听某一句言语……”
推开众人,风不破心情激荡之下,挤到潘怜儿的身前,由旁观做了说客。
“潘家小姐,可曾知道心贞与身贞之别……”
心贞?
身贞?
这可是众人从没有听过的名词,数息之后,场中一片的安静,不但是龙承烈、潘怜儿,便是文墨中浸染了十多年的百里复,文道中数得着的人物,也将一双眼睛牢牢的铸在了风不破的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停了呼吸一般的寂静。
“诸位小娘,在下军汉出身,没有多少文墨,言语粗俗了些,但请担待一些……”
向着众人抱出一个罗圈揖,先自述了歉意,风不破开口说道,
“所谓身贞,倒是好解释,女子身上那层表了清白的皮肉而已……”
“身贞固然可贵,但是与我等看来,比起心贞,却是万万不如,直如鸟雀与鹰隼相较……”
“身贞者,仅是一层皮肉,表象而已,内里却未必贞节,即便是一生守了妇道,未曾在身上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但是其心中,贪慕富贵,爱慕钱财,只恨自家没生出天仙模样,嫁错了郎君,这种女子,便是身贞之人,行止间虽无可指摘之处,但是一副内里,却生了腌?肺腑……”
“至于那些削尖脑袋做了人家妾侍的,那些被人包养做了外室的,大多都是依仗着那一层皮肉,换了一时或者一世的富贵,去了那层皮肉,便再无好处,这种女子,便是身居身贞之列,让我等也只觉得恶心……”
“更有甚者,把一身皮肉做了换得钱财本钱的,便如那些青楼中自甘下贱的花中魁首,那些做着半掩门生意的土娼暗妓,却是连身贞女子也是不如……”
“心贞者不同,过往之中虽有无力抗拒的错处,或者污浊了身子,或者幡然悔悟,但是就此之后,富贵不爱,钱财不贪,一心一意,只是相夫教子,操持家中,这些都可归于心贞人物,更遑论怜儿小姐这般有着惊天动地忠信行径的,此种心贞人物方是配得起汉家的忠烈男儿……”
风不破一番言语之后,众人还在深思着身贞和心贞的意味,风六伯却又呼叫起来……
“潘家小姐,各位小娘子,你们是苦命人,我等也是九死一生的苦汉,今日里,现下还在嬉闹玩笑,谁知道明日里我们身在哪里……”
“便如昨夜,我等在草屋中熬着酷寒之际,还是六十九个兄弟,时下,已经殁了十七条性命……”
“我等诸人中,许多尚未婚配,战殁之后,便就断了一身的根苗,若诸位小娘子可怜,便借了你们的肚腹,与我等兄弟留一条血脉苗裔……”
“求小娘子慈悲,与我等留一条血脉,承继了右锋的根苗……”
兵士中,单膝跪下了二三十个,向着女子们行起了军礼,
对着上官的军礼。
第五十一章泥中白莲[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