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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入手颇沉,外括三条蟠龙圆轨,括面成横竖直交叉,其内纵横连接着曲直长短粗细不一的衡臂,竟是一件缩小版的十分仪。望天台上的十分仪和常余一般高,而手中这架只有小瓜大小,准衡上刻度铸刻精细,转轴严丝合缝,一看便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常余受宠若惊:“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王爷您太……”太什么他却想不出来。
      “贵重不贵重那要看对不对口味、合用不合用,小友不妨再仔细瞧瞧这件玩意儿。”
      常余仔细端详十分仪,初时只见圆轨、准衡之上用极细的刻刀雕琢出各种瑞兽,每只瑞兽的双眼都由针尖大小的宝石镶嵌。常余调转了角度再看,注意到每支衡臂端头都有一处小小的突起,突起四周隐隐可见缝隙。常余心想莫不是有夹层,他伸两指捏住突起,但其太小无法受力,他抬头看看颖王,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手上,颖王伸出手指虚空一点,常余会意,在突起上一按,只见衡臂里突地弹出一节,这一节上仍是雕龙琢凤,刻度纤毫毕现。常余逐个按点,自粗如笔杆的长直甲衡至细若毛管的半圆癸衡,十条衡臂里都弹出了长短不一的隐衡,再一看十分仪俨然张大了一倍,而其可测算的精度可提升了不止一倍。
      颖王面带微笑道:“十分仪乃是观天要器,这架黄金仪是你们望天台紫金仪的兄弟,虽出自一匠之手,但大易小难,光是便携性就不可同日而语,本王早年便得到了它,只是一直不会使用,闲置在库房中形同废物,如今为它寻到良主,也不枉匠师苦心啊!”
      常余哪里肯要,不住嘴地谦让,颖王将他双手合于黄金仪上,“礼物贵重与否不在其身,在于本王想交你这个小友,怎么,这点面子也不给本王么?”
      常余立刻行礼,“小生不敢,只是……”
      颖王把常余扶起,“好啦,就按本王说的办。”随即叫来缪成,“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和几位朋友商谈,不能多留你啦,叫缪成再把你送回去,以后如有什么事需要本王帮忙,直接来王府即可。”
      缪常离去,周老板开口道:“这少年倒是一表人才,美中不足的是身上多了些书生气,少了些男子气概。”言下之意是询问颖王何以如此厚待常余,那尊十分仪可不是几斤黄金能够等价的。
      颖王微微一笑,并未回应,旁边姚远戒笑道:“王爷素来最重恩义,昨夜得脱险境,此人毕竟有功,况且王爷一向慧眼如炬,识才如筛,如此重待他,想必另有重用,这点周老板还存疑么?”
      “周柔怎会存疑,只是有些惊奇,看不出常余有何异秉,不知王爷有何妙用?”
      颖王还是一笑置之,扭头对一众侍从道:“你们先退下。”周柔知道下边要谈秘事,示意秦簪和牟何也退出去。众人退出凉亭,直到池边假山外侍立。
      颖王道:“玩笑归玩笑,昨夜虽是无碍,但着实惊险,多亏周老板全力相护,不然本王可就凶多吉少了。”
      周柔道:“王爷说的哪里话?遴甄坊上下都是王爷的人,出了这一档子事,周柔本是罪不可赦,但王爷不仅不怪罪于我,还倍加抚慰,真让我心内不安。”
      颖王摆摆手:“现在不是怪罪谁的时候,各位觉得这刺客是何来历?”
      万俟良跖道:“现今最想王爷出事的人莫过于太子和桂王。”
      周柔插道:“桓桥风看出刺客的功夫路数确属官面上的人,不是江湖上的。”桓桥风是遴甄坊的护院头领。
      颖王道:“缪成说刺客们并未出尽全力,否则以他一对肉掌根本无力抵挡数柄长剑,尤其是那个带头刺客,虚招多过实招,倒像是在试探缪成的功力。”
      周柔问道:“可是追击王爷的刺客为何穷追不舍、出剑无情?”
      “最好是刺我不死,却又让我生不如死。”
      姚远戒道:“高耕武与王爷势同水火,太子党行刺最是合情合理,可就因为太合情理,反而不合情理!”
      黄龙帝高阚共有六子,长子高耕武儿时即被立为太子,次子悼王高耘功青年战殁,三子即颖王高犁文,四子桂王高锄治,五子乔王高扬是与六子戚王高抑非年龄尚幼。颖王在青年时便担任主帅率宁军北伐,三年征旅大小数百战,彻底击垮了大舜政权,统一北方,他的王号“颖”字便展示其在诸皇子中的功劳。但正因如此,颖王怀揣半壁江山之高功,隐有震主之势,不仅太子自感东宫不稳,皇帝尚且觉得如虎在侧。不久后南方百越夷族叛乱,皇帝开始并不启用颖王,而是派赫王高耘功平叛,这一决策导致次子战殁,二十万宁军大败几至全军覆没,百越兵锋直指大宁心腹地域。危难当头,朝内无将可用,皇帝不得不启用颖王,颖王再披戎装势如破竹,一举平定百越,威震南境。颖王凯旋后,除了储君之位,当朝再也没有可匹配他盖世奇功的地位了,皇帝赏无可赏,既不能予又不敢夺,只好把他晾在一边。早在北伐时期,西北节朱山达真观一位高人为颖王看相,断定他日后必为天下之主,颖王自己早有宏图远志,一经点化,他便开始在暗地里积蓄力量,预备夺嫡。太子很快便感到压力,他亦不甘坐困,于是主动联合桂王大肆结党,阴谋颖王,不久前便诬告颖王秽乱内宫私蒸庶母,皇帝对太子党的图谋心知肚明,但为保全太子地位,并借机打压颖王的气势,还是将兵权收回,现在的天赐神武大将军实际是位尊权虚。
      万俟良跖道:“难道还有浑水摸鱼者不成?”
      周柔道:“高耕武身边还有个高锄治。”
      万俟良跖道:“高锄治虽有渔翁之意,但他羽翼未丰,过早挑拨离间,他不一定收得的了场,行刺而非取王爷的性命,主使者一定乐于看到太子与王爷杀得不可开交,他好浑水摸鱼。”
      颖王问:“你们可知京里谁家雇着女刺客么?”
      万俟良跖疑道:“王爷为何问这个?”
      颖王道:“我踢中的那个刺客,感觉不像男子,她明明可以一剑刺穿常余,可却有收手之意,这样才留给我偷袭的机会。”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尹菩轩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认得那个声音。”
      “什么声音?”万俟良跖问道。
      尹菩轩明眸低垂,并未向万俟良跖看去,只是冷冷地道:“那个躲在竹丛后的刺客。”
      “尹姑娘认得他是谁?”
      “是东宫的护卫。”
      “姑娘何以确定他是东宫的人?”
      尹菩轩抬头望向颖王,弥散的眼神藏着一星怨气,她幽幽答道:“太子召我入宫,护卫交谈时便有此人。”
      颖王微显愧色,除周柔外无人看清。
      万俟良跖一旁追问:“姑娘可确定?”
      尹菩轩回首不答,身旁周柔道:“菩轩目力不佳,但耳力心力着实过人,她听过记过的话一辈子也不会忘。”言罢眼光一扫颖王。
      “难道太子真得按耐不住了?”万俟良跖为自己推断错误感到一丝困惑。
      颖王正色道:“无论是谁,咱们都不可掉以轻心,敌暗我明,我们不妨按兵不动,且看下一步棋对方怎么走。明日父皇召集家宴,届时本王先来试探一下太子。”
      姚远戒道:“王爷还称‘太子?”
      颖王微微摇头,面露为难之色:“那毕竟是我一奶同胞的兄长。”
      “恐怕他已不把王爷当兄弟了。”
      “杀兄逼父之事本王做不出。”
      “那王爷的凌云壮志该如何?我等追随王爷的臣子该如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起而击之,姚某再代弘经馆同僚求王爷勇决!”姚远戒离座跪倒,旁边万俟良跖和周柔也顺势跪下,只尹菩轩盈盈端坐,对此漠不关心。
      弘经馆是颖王结纳才俊之所,馆内高人异士多如牛毛,姚远戒便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人物。颖王虽有意夺嫡,但总是想方设法让皇帝易储,一次太子因涉嫌谋逆惹得皇帝大怒,私下里皇帝以储君之位暗许颖王,结果几天没过,皇帝自己居然反悔了,此事便不了了之。随着皇帝对颖王的打压愈发强硬,太子党愈发强大,夺嫡已不能指望易储,此时发生了太子宴请颖王中毒事件,颖王险些丧命,从此,颖王的亲信开始极力劝说他武力夺嫡,而颖王始终迟疑不决,是以有姚远戒这一请。
      万俟良跖道:“家父让小子带话,‘狼纛军悉听王爷调遣!”
      周柔道:“家兄率江南五帮十二派悉听王爷调遣!”
      颖王霍地站起,嗔道:“此事再议!”言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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