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我是让拉雷纪念医院急诊病房的值班负责人,伤者和志愿者都很多,可我还是对那个女孩印象深刻,因为她是东方面孔。”电视屏幕上,面色红润、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说:“而且,她的左脸颊有挫伤,但情况不严重,所以我让护士帮她简单处理了一下。”
“那么杜兰医生,您对她最近接受法新社采访时的描述,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她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我无法理解蒙托先生的指控。”杜兰医生严肃而肯定的说:“那天,我也没有想到她是一位公主,我们都是出于责任感在救助他人,更没有想到这些工作后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声誉和好处——这恐怕是那些阴谋论者无法解释的。”
“杜兰医生说到‘声誉这个单词的时候,”导演吩咐道:“把镜头切一下他胸口的奖章,好,我们再看一下莱昂先生的那段。”
一个顶着满头卷发的胖子出现在屏幕上。
“呃……我是在雾月大街看到公主殿下的……”他的声音有点结结巴巴:“那时她蹲在一间商店门口,向路边的人求救。我……我觉得应该帮帮她……”
“那么您为什么没有呢,莱昂先生?”对面的记者问。
“我停下来了!我发誓!我是想帮她来着!”卷发胖子突然失态的大叫起来,但马上又放低了声调:“后来又有枪声,我……我才吓跑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吃力的说:“我觉得……我们不该再怀疑她的义举,毕竟,那时候没有一个法国人停下来帮她……该忏悔的,难道不是我们么……”
“皮埃尔先生,这一句要去掉吗?”剪辑编辑回头征询道。
“不用,这很好。”导演紧盯着画面:“忏悔……也是一种美德。”
站在导演身后的乔瑞埃尔克森抱着胳膊,看着大屏幕上的剪辑画面,面色沉重。作为从直升机上发现雾月公主的新闻记者,丑闻爆出后,他也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但现在,自从柴小白接受两国新闻社联合采访,公开否认蒙托的指控后,他明显的觉察到,曾经一边倒的民意正在分裂——而他自己,似乎也是一样的纠结,更何况,他还因为那篇报道,获得了去年的法兰西新闻奖。作为记者,职业的偏执也在不断拷问着他——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埃尔克森先生,这是您的急件,需要您本人马上签收。”推门而入的勤务员,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递给他。埃尔克森看到寄件地址,不由得一愣。他抓过笔,飞快的签完自己的名字,心急火燎的撕开信封,坐到一旁的椅子里,抽出里面的文件夹。
“怎么了,乔瑞?”过了好一会儿,导演才发现伙伴从身后离开了,扭头看去。
“我说皮埃尔……”埃尔克森抬起头来,脸上显出怪异的神色,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今年的新闻奖,也许又是我们的了……”
2
“当当当,大餐开锅了!”路启平掂起火锅盖子,看着沸腾的高汤,乐呵呵的说。
工作间兼会议室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橡木圆桌已经被铺上了桌布,正中放着电磁炉和汤锅,一盘盘色彩鲜艳的菜肴环绕四周,在暖黄色吊灯的照耀下,显得分外诱人。
“好香啊。”唐宛探起身子,把鼻子凑近火锅,美美的吸了一口气:“我还没在年夜饭吃过火锅呢。”
“南方北方习俗不同咯,不过,我也没有呢。”路启平一边忙着把肉片扔进锅里,一边笑道:“以前我和老爸的年夜饭,都是在欧洲吃牛排啊肘子啥的,有一年,我们俩还因为暴雪被困在山顶,用咖啡和硬面包过了年,你信不信?”
“这么传奇啊?”唐宛也笑了,她停了停,歉然的说:“今年你来陪我,也不能和路叔叔在一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别在意,其实正中我下怀。”路启平摆摆手:“今年是人家新婚的第一个春节,我也不想去凑热闹。”
唐宛忽觉失言,没有回话,默默的喝了一口橙汁,掩饰气氛的尴尬。
路启平却好像没发现她的不安,仍然自顾自的说道:“说起来,只有我来陪你最合适。小白不必说了,敏感时期,她必须参加春节庆典,雅南嘛,卓南哥今年第一次当家做主,她也不能不回去。”路启平说着用漏勺捞起一片肉,放到唐宛的碟子里:“牧远呢,梁叔叔今年居然取消了度假计划,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他家的应酬也少不了……”
“其实……他们给我在冰箱里准备了东西,都挺好的……”
“大过年的,就让你用微波炉吃那些玩意?”路启平撇了撇嘴:“我也不忍心呢。”
唐宛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往年在家里,妈妈忙碌着准备年夜饭的情形,虽然只是两人世界,但也总是会有一桌子菜,温暖红火。今天下午,当她打开冰箱看到几只灰白色的餐盒冷冰冰的码在里面时,委屈的眼泪险些就流了下来,而拎着两只满满的大塑料袋出现的路启平,一下子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谢谢你,启平。”她小声说。
“别谢我,这些都是牧远让家里厨房准备的,他说,你一定会想家的,可惜没办法给你做凰州米粉。”路启平抱怨道:“照我说,他们不让你离开这儿,至少该允许阿姨过来陪你。”
“不是保密需要吗……”唐宛怔怔的盯着翻腾的火锅:“而且,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人家也不会想到吧……”
路启平看见唐宛难过的样子,忙不迭的道歉:”对……对不起,我怎么又提起让你不开心的事……我自罚一杯……“说着,拿起手边的橙汁,一饮而尽。
唐宛露出笑容:“你来陪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路启平刚想再说点玩笑话逗她,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他一看屏幕:“哎,牧远来拜年了,我还以为他把我们忘了呢……喂?牧……什么?现在看电视?法国国家二台?”他一边说着,一边找到遥控器,按亮挂在墙壁上的电视。
阿方斯·蒙托的照片和一脸严肃神情的男主播出现在屏幕上。
“喂,那上面说什么?”路启平看着电视画面,却茫然不明就里,着急的问。
“……雾月公主事件中的关键人物……前阿尔及利亚军团退役少校……阿方斯·蒙托……今晨被发现在其位于巴黎附近里弗兰镇的寓所中自杀身亡……自杀前,蒙托向本台寄交了一份邮件,他在信中表示忏悔……身为一位荣誉军人,在金钱的诱惑下背叛了诸神与国家……邮件中的证据涉及……德国情报人员向他提供高达1000万法郎资金以及……”
唐宛直着眼睛,机械的翻译着主播说的话,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而一旁的路启平,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身后,白气升腾的火锅中,热汤翻滚。
3
爆炸声和枪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前后左右的人都在拼命奔跑着,哭喊声响成一片。
唐宛也夹在这奔逃的人群中,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能随着人们,跌跌撞撞的一路向前。“救……救我。”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到耳边,她停下脚步,只见不远处,一个白发散乱的干瘦老人躺在地上,他土黄色的衬衣皱皱巴巴,胸口挂着两枚奖章,裤子上满是血迹。
“您怎么了?先生?”她弯下腰去,扶起他。
“腿,腿被踩……”痛苦的声音。
唐宛抬起头,望着四周,想找人来帮助自己。“你好,你好!”她不停的说,但没有人理会,只有一个满头卷发的高大胖子扫了他们一眼,站住了。
“一起帮帮这位老先生好吗?”她乞求道。
“为什么?”胖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已经死了……”
唐宛低下头去,发现怀里的老人紧闭双目,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她吓得浑身一抖,松开了双手。
“很显然,死者是一个骗子。”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套装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俯下腰看了眼蒙托,肯定的判断道。
“先生,你也是个骗子。”他站起身,用同样冷酷的语气对卷发胖子说。
唐宛转身刚想要走,却发觉胳膊被紧紧的抓住了:“小姐,你——也是一个骗子。”她看清楚了他的脸,是袁伯平,玳瑁眼镜的镜片反射出寒光。
“我不是!”唐宛哭着大叫一声,用力挣脱,却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唐宛,你怎么了?”“唐宛!”焦急的呼喊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中,唐宛挣扎着从床前的地毯上爬起来。
“牧远!启平!”她顾不上开灯,飞也似的跑过去打开门,一头扑在了门外梁牧远的怀里。
看着紧紧搂住唐宛的好友,一旁的路启平怔住了,他的胸口好像被巨大的铁锤狠狠的砸中,而且那铁锤,最终紧紧塞在胸膛里,未曾拔出,令他呼吸困难。呆了好一会儿,他才稳定了情绪,尽量用镇定的语气说:“唐宛,你怎么了?我们听见你的叫声。”
“我……我看见他了……”唐宛用颤抖的声音说,她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是……阿方斯·蒙托……?”梁牧远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嗯。”唐宛不断的点头,胳膊抱得更紧了:“他……他死了……就在我怀里……我没能救得了他……还有……”
“唐宛,这不是你的错。”梁牧远打断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只不过是做了你应该做的。”
“这是怎么了?”走廊黯淡的灯光下,睡眼惺忪的李雅南穿着睡袍出现在自己房间门口:“我听见有人叫什么来着……”
听到李雅南的声音,唐宛好像一下惊醒过来,她赶忙放开了梁牧远,退到一旁,解释
第五十八章 变生岁夜匿谋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