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兵法难道是梦中天授”这样的诘问,语调虽平淡,听在顾桐耳中,不啻晴空霹雳!他头皮都要炸开了,却不敢胡说八道应付:在心中,师父不仅仅是一条改变命运的金大腿,更是在这陌生世界,想起来就会觉得温暖的亲人。
犹豫片刻,正暗自提醒要恢复平常心,就听见欧阳必进又淡淡问:“你是谁?”
——你是谁?
顾桐猝不及防,慌乱道:“我是我。”
欧阳必进叱道:“尔自何处来?”转瞬间,语气已经变得格外严厉:“吾从不知,小小玉山县城,竟能买到论天雷大法的书,还能教出懂兵法的少年秀才。”
顾桐不敢敷衍,面对智商爆表的欧阳必进,能自己发明耕地机、缝纫机当玩具的神人,绕弯子显然也不行,索性直率问:“师父担心甚么?”
欧阳必进自失一笑,颇有些感慨,语气倒不是严厉的追问,更接近自言自语,只道:“乡间十二、三岁小儿,曾考生员未果自挂东南枝,与老夫分别区区数月,便与一位皇子交好,还带着侯门公子、锦衣卫、正一派修道高士同行三千里,这些人还都隐约服你。”
顾桐汗。
小院骤然安静下来,隔壁的桂花香填满了空间。
气氛逐渐绷紧,突然响起一声怪怪的鸡鸣,吓了两人一跳。紧接着传来是熟悉的笑声,略带一些油滑,却又亲切。然后,是一声故意嚣张的大喝:“呔,还不从实招来?”
李柏从墙头飘飘跃入,顺便还观察了一圈四周。
欧阳必进当然认识李柏,但官员必定很不爽身边有倏而来去、翻墙如履平地的人,非常不爽的情绪直接摆在了脸上。
碍着白石道人出身、师承不凡,且传闻法力高深,加上他师兄邵元节是随时能影响皇帝决策的超级大明星道士,人死关系在,不好当面呵斥。最重要一点,李柏跟小徒弟之间,明显彼此建立了信任,既然说顾桐的事,他关心蹦出来的确很不礼貌,轰走也不容易。
庭院间踱了几步,李柏瘦削的脸上明晃晃是“果然,你小子憋着秘密呢”的坏笑,蔽旧葛袍飘飘,朗声吟道:“相见难,相忘难……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抱明月而长终……”
——道士的本职工作就是画符捉鬼、仗剑镇妖,果然,面对灵异现象的接受度就是高,居然还有心情暗示且打岔玩儿。
但……欧阳必进炯炯的眼神,是不可以糊弄的。
迟疑片刻,顾桐一咬牙,索性拉一个网络流行的说辞拿来用:“不知算不算知另一世界之事?就是那次痴傻之后,徒儿自昏迷中醒来,便多了许多奇怪的念头,嗯,不知该怎生形容……只觉得,我当然是阿桐,又不止是顾家阿桐,同时还是一个二十六岁男人,名叫张桐。那张桐来自另一世界,他生平的一切我都知晓……如同我就是张桐,亲自那般活过。”
李柏嘿嘿嘿——知道隆平侯家事:如果顾桐肯低头的话,恢复本名,就是张桐。
欧阳必进眼中神采乍现,又隐作寻常神情,捋须强做从容姿态,微点头道:“果真有些古怪。”略一停顿,又问:“既如此,那张桐乃何方人氏,生卒何年?”
顾桐流畅答:“张桐是孤儿,并不知真正出生地,我在北京市密云区福利院长大的。”说出口才想起,数百年后的北京城,大体格局基于明代帝都,但行政区划肯定有过变迁,又补充道:“不知今时叫做什么,就是京城往北,二百多里吧。呃,附近好像有零散的几段明长城。”
欧阳必进略一思索,道:“密云属昌平州,不到古北口,已近九边。”
李柏也凝神听着,若有所思道:“密云山高林密,乃卫戍之地,虽山水风物甚佳,却没甚人家女眷去处,按顾桐父姐的出生经历,当不知其地。”
这算是确定,顾桐不是听家人说起过密云,真的是来自前世记忆。
李柏充满兴趣地打量顾桐,没耐心继续等大佬发话,问道:“……莫非,是你漏喝了孟婆汤?”
顾桐松了口气。对于他承认的“保留前世记忆”的怪现象,这算是很善意的诠释了。毕竟只要不是说“夺舍”,顾桐也就不会被算“恶鬼抢夺占据活人身体”——真不是顾桐胆小,主要是传说中道士个个使命感过剩,做事风格还特生猛。一见到妖怪,典型作风就像《倩女幽魂》故事,仗剑直接销毁了事。至于法海镇压白蛇在雷峰塔,那真算是客气的。
欧阳必进眼神幽深,显然在琢磨此事。读书人讲究“不论怪力乱神”,对玄学的事最多表现是否感兴趣,习惯置而不论,倒是不追究。
李柏好奇心显然旺盛,忍不住追问:“张桐生卒年
95.第〇八章:今生忆前世[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