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全缓缓的回答道,“不过回来的人讲,姜公子近日不在京中,已经出发去了凉州了,怕是收不到殿下的信。”
容熙抬起头,淡淡的笑了笑道:“原来都是命数罢了,孤还是要自己来面对这一切,谁人都不能替孤做决定。”他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复又问道:“那呈给父君的信呢?”
料到他便会问及于此,福全亦只好回到:“已经送过去了,是亲手送到了苏总管的手上,他说他会呈递上去的。只不过到了现在都还没有消息罢了。”
容熙只觉得自己口舌略有些干涩,眼前看过的地方似乎都有些变得暗沉,这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黑夜里边的帝宫要比平时更加寂寞,那些如墨的颜色沉寂下来落到了他的瞳孔里便成了没有尽头的悲凉。
“福全,孤总在想今年的冬天会是什么样子,”容熙的声音淡淡的,不辩喜怒哀乐,“去年的冬天太冷了,如果今年没有那么冷就好了,去年有舅父从塞北打猎送回来的狐皮可以御冬,那样好的皮毛。今年,似乎就没有了吧。”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福全,只余下一抹极其单薄的笑。
却在这时,那外间突然有一个人缓缓走进来,穿着一身昭元殿内侍服饰,不过大约该是一个新近来的小内侍,眼生得厉害,走到容熙跟前朝着容熙轻轻一跪,十分恭敬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容熙就着灯光看着他,语气依旧十分温和,他的面孔白皙温润如同一块悉心雕琢过的美玉,他看着那小内侍道:“你是何人?”
“奴才贱名不敢污了殿下的耳朵,奴才不过是过来传个话的,”那人缓缓道,“今夜君上会在昭元殿内见殿下一面,前事如何,自有分辨。”
原来他的父君早便知晓了,那些旧事,果然都是真的,他早便知道容熙会去找他。
容熙如鲠在喉,不知自己还说什么了,那毕竟还是他的父亲,他该如何?
容熙轻轻坐下,自己自己的位子上,从他的位子上可以瞧得见外间寂静只剩下点点落尘的大殿,他淡淡道:“孤知道了,回去告诉父君,孤会去。”
“这件事太过隐秘,实乃宫闱旧事一桩,还请殿下不要太过宣扬,今夜抽空过去便是。”那人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那少年,而那少年却没有再说话了,不过是伸手轻轻的挥了挥。
是夜,果然,东宫门前看守松懈了许多,容熙挽起头发,戴上自己的玉冠,穿上自己的常服,那常服之上金丝绣作的蛟龙闪闪发光,黑墨色的官袍似乎尽可能的把自己淹没在黑色的潮水之中,他年轻的面上波澜不惊,任由福全为他梳洗好,这才缓缓的在无人发觉的暗夜之中,离开了东宫。
一直走到昭元殿,却见昭元殿内一片寂静,里边似乎连灯光都没有点亮,容熙有些困惑,不过猜想这大约还是君上嘱咐过的吧,便亲自推开那朱门,缓缓走了进去。
可是整个大殿却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映照在黑曜石的地面上,那地面光滑得如同一面镜子,只照着他一个单薄的身影。
福全也在边上提着灯,照着整个大殿却空无一人,有些困惑的抬起头来看了容熙一眼道:“君上似乎不在这处。”
容熙皱了皱眉头,还是轻声呼唤了一声道:“父君?”
回答他的却只有一阵清风吹过来里间轻轻敲打过的窗扉,月照窗台,疏影横斜确实空无一人。
容熙转身想要走了,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瞧见那并不明亮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走近些才看得清楚,原来那画中不是旁的人却是他的母亲。
这幅画他是见过的是很多年前他的父君寻人为他的发妻画的,一直不曾悬挂出来,或许是最近才挂出来。
容熙轻轻的抬起头看着那副画,看着那人的眉眼,似乎时隔多年的现如今,他已经可以感受到那些的温暖。
“母亲……”容熙双目热泪滚滚而下,他一边伸手用自己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舅舅没有了,他和您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这世上有诸多无奈,却只再也不会最让人绝望,那是永永远远,不会了。
容熙哭的直抽气,还是自己安慰自己,按照他时常那样,躲在东宫的角落里边,自己告诉自己:“对不起母亲,让您见笑了,孩儿也不是时常哭泣,大多数时候……还是安好的做着孤的太子,太子多金贵,这宫里没有人敢小瞧孤,世人都是偏疼孩儿的。”
只不过有时候,日子实在难过得紧。
有时候,孩儿还是很想你。
第一百七十五章我寄人间雪满头(5)[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