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喊道:“师哥师姐,酒取来了。”裴子书应声走入,他身形瘦削,两只手各提着二十余斤重的酒坛,往返十里路程,却面不改色,呼吸匀称。他快步来到桌边,放下两只酒坛,笑道:“这酒才从冰窖中取出来,可惜我忘了拿酒碗,咱们就以口对坛,喝个痛快。”
四人还沉浸在方才唇枪舌剑中,一时不能收敛神思,尤是雁凌峰性情直率,对裴子书心存愧疚,此事藏在心中,犹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哪里还能强颜欢笑。
龙云燕只怕气氛越加尴尬,急忙解下酒坛上的蒙布,道:“小裴师弟,你快坐下来,我把你师娘烧的菜摆上,大家今日一醉方休,那些繁杂琐事......便不要放在心上了。”
柳儒颜将食盒打开,菜肴香味儿四溢而出,只见一条糖醋鲤鱼新鲜硕大,长长的菜碟中盛满浓郁的汤料,鱼腹被切成三个井字,表层的鱼肉翻卷过来,汤汁灌入其中,更显得外焦里嫩,喷香扑鼻。
这糖醋鲤鱼本是黄河名菜,在山西最富盛名,只因临近黄河,盛产名醋,食材所选也是地地道道的黄河鲤;眼下这条鲤鱼就近取材,虽非出自黄河,不过韩母厨艺精良,这道菜依着古法按部就班,火候得当,烧得色香味俱全,绝不逊于三晋名厨。
几人心念一转,方才的不快全都抛却脑后,沈玉舟将雁凌峰扶下床,几人围地而坐,面露喜色。柳儒颜打开第二层食盒,正是一盘木樨瓜片,色泽淡雅,香息独特,摆在那盘糖醋鲤鱼旁,一个荤香浓郁,一个素色清芬,着实相得益彰。
紧接着,一盘清汤莲子羹也被龙云燕端了出来,这碗羹中除了冰糖、莲子必不可少,还加了桂花、银耳、枸杞、山楂,虽说清汤,却是五颜六色,让人垂涎欲滴。
龙云燕将碗筷羹匙递到雁凌峰手中,笑道:“商哥,这几道菜是姑母亲自为你烧的,糖醋鲤鱼滋补,莲子羹清热去火,这鸡蛋瓜片更是姑母的拿手菜,你离家这么久,一定馋了吧。”
雁凌峰未等她说完,动起筷子,三道菜各自品尝了一口,舌尖入味,有如古老重逢,心中不胜感激。那三人本已吃过晚饭,但见了这几道菜,不免勾起馋虫,当下也不客气,三双筷子直奔鲤鱼扎去,柳儒颜夹向鱼腹,裴子书去钳鱼尾,沈玉舟则直点鱼头,三人下手如电,三双筷子仿佛三柄宝剑,封住了那鲤鱼上中下三路。
雁凌峰见此情形,忍俊不禁,笑道:“玉舟非池中之物,我和三哥一样,先吃鱼腹肉多之处,还是子书好,舍头取尾,谦逊内敛,不过这鱼尾融汇百味,看来子书才是咱们兄弟中最懂得取舍之人。”
三人下手时便已瞧出端倪,因而三双筷子抵在鱼身上,停箸未动,听了雁凌峰这番话,不由得相觑一笑,各自收手。
沈玉舟笑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总觉得子夏这次回来,比从前更有见地了。”
柳儒颜也道:“是啊,四弟以前可不会这么说话,可见是多了几分城府,少了几分洒脱。”
雁凌峰稍作沉思,暗想这二人向来对自己直言不讳,可见如今的自己满腹心事,与当初那个任意洒脱的雁凌峰不可同日而语,不禁苦笑道:“只是历经的磨难多了,做事也学会瞻前顾后,多加几分谨慎,至于什么见地,不过徒增笑柄罢了。”
沈玉舟笑道:“子夏,人总会长大,谁又能一辈子无忧无虑呢,瞻前顾后未必不好,什么事静下心来多想几遍,总好过意气用事。”他旁敲侧击,点到为止,接着道:“只要是非曲直之心不变,你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沈玉舟佩服的好兄弟!”两人会心一笑,不约而同击掌相庆。
柳儒颜笑道:“子夏如今何止顶天立地,少侠雁凌峰已是名扬四海,天下皆知!”
裴子书也是神情大振,起身将一坛酒抱到雁凌峰面前,道:“师哥,我听旁人传颂你的大名,心中高兴得很,你为咱们剑派立威,是师兄弟的表率,日后我若出去闯荡,便说是雁凌峰大侠同门师弟,谁能不赏面。来,师哥,我敬你这杯!”
第169章 大局为重[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