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承佑这回去江南,个中风险就不消说了,皇上明面上给儿子调配了一批人手,暗地里也派了些大内高手去,旁的不干,只管盯着小白熊周身安全,就连大殿下离京的缘由,也并未对外明说,只说儿子野惯了,待不住,不叫去北地,便出城在周边散心。
各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还有将信将疑胡乱猜测的,其中司徒承佑的几个弟弟,便起了心思。
二皇子府上,司徒秉正懒洋洋地在书房瘫坐着,旁边桌子上放着一壶好酒,几个小菜,一旁的谋士正苦口婆心地劝,“殿下,如今大皇子出京游猎,显见着是不务正业极了,这时候你还躲在家中喝什么酒啊,正该好好办办差事,叫陛下看看您的能为才行!”
司徒秉打个酒嗝儿,喷出满屋子的酒气,熏得谋士直恶心还不敢躲,司徒秉醉眼朦胧地瞧着了,也不恼,竟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哎呀张先生,酒可是好东西,你怎么能一脸嫌弃,若是伤了酒的心,它可就会变酸,不好喝了哦”
我呸哦!从没听说过酒还有心的!
谋士张永吉给自己倒了杯酒,沉闷地一饮而尽,心说他还是赶紧找下家吧,他如今这个主子,怕不是已经被酒色泡昏了头了,青天白日的竟说胡话!
司徒秉看着谋士,嘿嘿一笑,坐起身,抻了个懒腰,“哎呀,爽快!”他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儿,打了几下拳,脚步踉跄着差点儿把旁边的博古架撞倒,一个玉瓶儿晃荡几下,从上面跌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司徒秉扶着架子,盯着那碎了的玉器瞧,口中却喃喃地道,“张先生,你呀,还是格局太小,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和这玉器一样,稍有不慎,就能跌个粉身碎骨!”
张永吉不知司徒秉怎地忽然就这么说,他端着酒杯,迟疑地道,“怎么会......?”
不管皇室争斗如何残酷,现在看来,司徒家不行杀儿子这件事,确实是真的,你看当年的太子,跟老圣人闹得多凶,世人谁不以为老圣人宰了儿子的,哪成想人家是放争权夺位失败的儿子出外闯荡去了,前太子不仅没死,还得了偌大的家业。
到如今天下人,谁不赞一声皇家父慈子孝呢。
满天下的父子典范,除了太上皇和前太子,再无旁人了。
张永吉实在想不出,这会子当今陛下,会干出因为儿子能干就把儿子弄死这种事的理由。
不怕失了人心,被人戳脊梁骨吗?
司徒秉听了,冷笑一声,“你哪里懂帝王的心思!”
他小声儿地,口齿含糊着道,“我父皇,自打登基,头顶上,嗝,就站着个太上皇,如今又回来了个前太子北亲王,虽然人家爷俩奔着北境去了,一年到头就回来那么一回,但是你想想,陛下能不怕人跟他分权吗?不怕北亲王功高盖主吗?”
张永吉听了就是一怔,“这......”
司徒秉冷哼道,“一个年富力强的帝王,正是施展自己抱负的时候,上面的爹和兄弟,他动不得,下面想夺他权的儿子,你觉着,他动不动得?”
司徒秉腆胸迭肚,摇摇晃晃地学着他爹的样子骂道,“小兔崽子,老子还没死呢,就惦记着老子的位子了?是不是也想我禅位给你?啊?凭你也配!你算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捏死你!”
学完这个,司徒秉一摊手,“你思量思量,我要是再蹦?,什么好好办差啊,礼贤下士啊,做些功绩出来啊,我爹、陛下、咱们皇上,会不会捏死我?”
张永吉被司徒秉问的出了一身冷汗,顿觉股下生芒,坐立不安,忙起身躬身侍立,“请殿下赐教!”
司徒秉长叹一声,醉眼朦胧,直勾勾地瞅着一处,“当我被我爹骂出一身冷汗,想明白这件事那日,我不佩服别人,就佩服我大哥,你瞧瞧人家,人家是怎么做的?”
自陛下登基后,就躲出去了,年年去往北地不回来,靠着北亲王那些年无子的事实,不仅拉近了跟大伯北亲王的关系,还落得个得了北地好大一片土地的功劳!
人家北亲王说了,二十多年打下来的那么大一片疆土,给大侄子了!
司徒承佑他才多大?毛都没长齐的一个熊!
平白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他出过什么力?流过什么血!?可是人家就是得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
等年纪大了,还硬拖着不肯结婚,只说不易早娶,也不去拉拢朝臣与他人相交,回京之后除了去两宫处请安外,就只跟上书房的那些小崽崽们混在一处,旁人都说他没出息,许是有隐疾,但是叫司徒秉来说,这才是他大哥的高明之处呢!
不勾连朝臣,不营建势力,不参与朝堂政务,只孝顺长辈,友爱兄弟姐妹,不贪恋权势,不奢求财富,若不是表现得十分贪玩儿,动不动就往京城外边儿跑,司徒秉真的要以为,他这位大兄,过得是和尚般的日子了!
可是现在瞧着,人家这才算是高明呢!
只有这样做,才不会招来皇上的忌惮!
司徒承佑幼年出宫,这事儿少不得背后有他亲娘皇后的策划和支持,司徒秉现在真是羡慕得不行,人家那个娘,不愧是高门大户出身的闺秀,眼界开阔,深谋远虑,站得稳坐得住,帮着自己儿子一步一步走得多踏实?
反过来再瞅瞅自己的娘,宫里的淑妃娘娘,司徒秉真是一提起来就觉得堵心。
小门小户出身也就罢了,都是快做祖母的年纪了,淑妃娘娘一把年纪,仿佛都活到了她养着的那只哈巴狗儿的肚子里去了,在后宫依旧如年轻时一般只知道争风吃醋、伤春悲秋,看到残花落泪,瞧着残月蹙眉,除了往自己这个儿子后院儿使劲儿的塞娘家侄女,竟再无一点儿益处。
如此也就罢了,帮不上忙也没什么,可是时不常的竟还要拖后腿,这就让人受不了了!
不是把自己清流出身背景深厚的媳妇叫进宫去磋磨一二,就是派老嬷嬷进府把她媳妇申饬一顿,再给她自己的娘家侄女赐下各种赏赐去,闹得媳妇跟自己离心离德,原本是自己好助力的岳父家,也闹得是如今看自己百般不顺眼。
自己进宫劝劝她吧,淑妃娘娘就斜倚在贵妃榻上,拿着帕子,满脸是泪的默默啜泣,然后哭诉自己瞧不上她这个做娘的出身,又说儿媳妇居中挑唆,拐带的如今他这个儿子也不孝顺了,竟敢对亲生母亲忤逆不孝,她要跟陛下哭去,叫陛下褫夺了自己的爵位去......
想到此处,司徒秉就觉得胸口疼。
二皇子殿下仰天长叹,只觉人生无趣。
他怎么就过得这么艰难呢?
不过这些抱怨自己母亲的话,司徒秉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张永吉再怎么是自己的人,他也不能把这种把柄落在第二个人的耳朵里。
他只跟张永吉分析了他大哥司徒承佑这些年的做法,便已经足够叫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谋士两股战战汗如浆涌了。
张永吉这会儿哪还能站着,早就跪倒在地,一个头磕下去了,“殿下雄才大略,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龙行虎视......下臣多有不及,愚昧短视,险些误了殿下前程,下臣有罪啊!”
司徒秉被这莫名其妙狗屁不通的吹捧哄得很开心,踉跄着走过来,扶起张永吉,又打了个嗝,拍拍他这位谋士战战兢兢瘦弱干巴的小肩膀,“哎先生何出此言那!先生也是一心为我,我何尝不知!来来来,坐,饮酒!”
张永吉是真哭了,任谁知道自己下定决心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在一开头就走了一个极其错误的方向,都得哭一哭。
司徒秉见张永吉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地用袖子擦着泪,不由得哈哈大笑,“先生何必如此,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现在知道用错了劲儿,这不是一件好事儿么!来来来,莫哭了,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走一个!”
走一个!
两人一个斗志昂扬,一个垂头丧气地碰了一杯,张永吉眨巴着小眼睛,小胡子都蔫吧了,跟干了的玉米须一样耷拉着,也不翘翘了,整个人完全没了从前智珠在握的淡定劲儿,“殿下,那以后,咱们该怎么办啊?”
司徒秉突然觉得超爽快,他这个谋士,从前老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自觉是个谋划天下的高人,今天一看,不也就是个屁!
如今叫他这个皇子喝破真相,不还是跟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蔫吧了?
志得意满的二皇子吱喽又干了一杯,哈出一口酒气,这才慢悠悠地道,“怎么办?凉拌!”
张永吉茫然地抬起头,“啊?”
司徒秉得意地嘿嘿一笑,“你看我大哥做什么了?什么都没做,不上朝,不参政,不结党营私,多么的光明磊落!他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学?我现在,就是个酒徒狂生!明儿一早起来,我就去宫中告假,转头去城外庄子上住几个月!”
告假?
张永吉小心翼翼地道,“那殿下用什么理由告假呢?”
司徒秉醉眼朦胧地伸出一根手指,从下巴那儿往外一指,大着舌头道,“春光这么好,能辜负吗!”
说罢咣叽一声,砸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张永吉心里觉得不妥,又一时想不出好法子,只好叹息着摇头,叫来书房外面的小厮,叫他们安置二殿下,自己背着手,慢慢踱步出府去了。
二殿下今日虽然醉得厉害,但是说的话,却不全然都是醉话,张永吉觉得,他得回家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不是二皇子说得这么一回事儿!
都说圣心难测,可是万一要是把圣心琢磨好喽,那可就离成为人上人的日子不远了!
司徒秉被他亲爹臭骂了几顿之后,得出来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而三皇子司徒明朗和四皇子司徒让,则凑在一起有了别的想法。
安静无声的密室之中,皇子中有名的阴险怂包司徒让热得不行,掏出帕子来连连擦汗,面色惶恐又紧张,“真,真干那?”
司徒明朗面色凶狠,啐了一口道,“少摆出那副样子来给我看,商量半天你他娘的当我说着玩儿呢!”
司徒让面上一点儿不带变色的,委委屈屈地道,“这,这不是怕计划不周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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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