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到了书房,皇上令左右退下,又召李?近前说话。
李?便知他必有要事交待,心头已觉不安,却也只能按捺下来,静静听着。
皇上先叹了口气,而后才道:“朕欲以一位公主下嫁慕容恺,还未曾言明,你先去他面前露一下消息,试一试他的心意。”
“儿臣遵旨。”李?先将事情应下来,而后又问,“不知父皇意欲将哪位妹妹下嫁?”
皇上沉吟半晌,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然后才道:“雨滟。”
李?大感惊诧,亦突然明白为何檀彦之会在突然间转变心思,原来是因为这个——雨滟令他死了心!
皇上见他迟迟不答,便问:“怎么不说话?”
李?连忙道:“儿臣只是想不到……父皇竟然舍得?”
皇上沉静的双目里有丝丝无奈,却只是浅笑着叹道:“女大不中留……”
李?揣摩着这五个字,不禁问:“雨滟竟也愿意?”
皇上瞧他一眼,没有答言,只是问:“你脸上,到底还是留了一道疤。”
李?伸手碰了一下额角,道:“是,不过也正好,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怎能没有几道伤疤呢!”
皇上换个姿势坐着,一手扶在紫檀木的椅背上,带着一缕若有似无地笑,凝视着他道,“朕记得,你仿佛已有二十……”
“二十二。”李?见他分明是记不起来,暗暗叹了口气,便替自行说了出来。
皇上微微一怔,继而一笑道:“已经到了该纳妃的年纪了,还总是在九华寺住着?”
李?道:“是。儿臣喜欢那里的清净。”
皇上道:“听闻你在那里种了很多梨树,长势如何?”
九华寺中原本只有一棵梨树,颇有一些年头,李?去后,见孤木不成林,便亲手在那株树周围种成了一片林子。
当年不见问,现在已过去了许多年,居然又问了起来。李?只得一笑道:“很好,每年开花结果,倒算得上是一处景致。”
皇上将头一点,笑道:“想来每年花开时,必然清香宜人,这倒让朕想起一句古话:花气薰人欲破禅。你可知这话里的意思?”
李?听得头皮一紧,心底已如翻江倒海,想了一想才敢道:“春日花开,芳香动人,修行禅定之人,讲究八风不动,本不该为花香所动……”
皇上手搭在紫檀木的椅子扶手上,拍了两下道:“那么看来,在佛寺种广植花树,实在是不应该啊!”
李?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一言一词岂能不斟酌再三,此时便镇定地道:“儿臣倒不这么觉得。这名古话是‘花气薰人欲破禅,‘欲破二字用得极妙!”
皇上被勾起了兴趣,便道:“说说看。”
“‘欲破便知未破。饮食男女,乃是人之本性,‘破本是人之本性,情有可原;‘欲破而未破,足见禅心到底是压住了本性。见红尘,勘破红尘,这正是修行本身。”
皇上听完这话,搭在扶手上的手松弛下来,唇角一丝笑意淡若冬日的阳光。“说得好!”沉吟良久,皇上才道,“去吧……把事情办好后,过来回朕一声。”
李?领命而去,离开御书房仍觉得全身发紧,回味着方才的对话,不由得心神一灰。
马球场上的事情,他的举动,不过唤起了他父皇的注意。然而,他终究在猜疑!
“花气薰人欲破禅”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句,暗暗道,不必花气薰我,我从来就没有禅心!
李?来到慕容恺的住处,并未如皇上所言,只是露个意思,试探一番,而是将原话直接说了出来。
在他面前,慕容恺毫不掩饰,长吁一声道:“果然……这位长乐公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吧?”
“她自然是一位能替父皇的人!”李?黑眸深沉,冷冷地道,“瞧舅舅的脸色,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慕容恺淡漠地一笑道:“你以为……我真想让你回去?”
李?眉头微蹙,不解地道:“那你千里迢迢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恺满脸讥讽的笑意,道:“你没发现,毗犀与浑谷什么事情都是比照着来的?因为两国虽不交战,但也不得不相互提防,都想得到大梁的国力支持。因此当年,咱们与大梁和亲,浑谷便用自家公主和亲……”
李?接着道:“大梁也乐得毗犀与浑谷国力相当,正好彼此制衡。你母妃离世已久,而浑谷公主到了婚配的年纪……你们不甘人后,因而此行本就是求婚,为何还要说是想接我回去?”
慕容恺道:“我膝下无儿无女,我又已年近四十,而大梁尚未配婚的公主,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岁。我若贸然提出,必然不会被应允……”
李?登时时白了,不由得冷笑了出来:“所以就先提出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要求,被拒绝之后,你本来想求的事情,希望就大了!这个可真是个好法子,可是你知道……雨滟是个怎样的女子么?”
第一百零六章 花气薰人破禅,红尘却难勘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