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檀彦之听得明白，仍然问：“你说什么？”
沈翎只得又说一遍，檀彦之不由得笑了出来，坐下来道：“这话可不是能说来玩笑的！”
沈翎轻移莲步，走过去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他面前道：“这不是玩笑话……公子名义上娶了我，实际是……却是长乐公主！”
檀彦之端茶欲饮，听到这里“啪”地一声放回到桌面上，因为用力过猛茶水全溅了出来，泼到他手上。“什么！”檀彦之惊诧不已。
沈翎神色一黯，用晶莹的贝齿咬一下樱唇，才缓缓道：“我别的虽不济，轻功还是可以的，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也不是难事，但今日……我是特意让人看到的……这都是公主吩咐的……”
“她不是……不是要同毗犀王和亲吗？”听闻此事的惊异之情还没有平息，却又生了变故！
沈翎的头垂得更低了，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将要和亲的人……是我……”
檀彦之登时明了，霍得站起来，心头漫上巨大震惊与喜悦，又克制地压制着声量道：“你们打算互换身份？”
沈翎点一下头，眼珠一转，偷眼望着他。
檀彦之一只手上全是茶水，湿淋淋的，他也没心思管，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这可不是小事……”檀彦之心头又是担忧又是惊喜，“雨滟怎可以如此胡闹，也不找我商量一下！”
沈翎樱唇一抿，脸上一抹淡漠的苦笑，低声道：“她想跟你商量！可是……这一段，总也见不到见不到你的面……”
最近这一段时间，檀彦之一颗心全扑在改变步蘅面相的事情。他心头更是烦乱，扶着桌子缓缓坐了下来，发愁道：“可是这件事被发现了，非同小可！”
沈翎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道：“我和公主身形、眉目都很像，公主常年蒙着面纱示人，浑谷王又只在太极殿上见过公主那么一回，所以我只要顺利地代公主登上车，便不会被他识破……”
“可是……雨滟若是代你嫁给了我，我家六爷即便看破了不说，别人也是迟早会发现！”
沈翎眸中清光如水，道：“你难道不想带她走吗？”
“去毗犀……”
“带她走……”檀彦之想都不敢想，“她一个公主，养尊处优，岂会愿意跟我去那蛮荒之地！”
沈翎含了缕无奈的笑，道：“她愿意，一直都愿意！只是从前很害怕，现在……更害怕了……”
檀彦之似懂非懂，便问：“既然愿意，为何不早说！她害怕什么？”
“她是公主，想要和你在一起，就得放弃所有！”沈翎声音柔婉低垂，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到那时，她就什么也没了，只有你。所以她很害怕你对她的喜欢不够多……”
竟然是这样！
檀彦之心头似有泉水流过，微微的凉意，无数细微的沙砾，令他阵阵心悸。
这些年的若即若离，原来就是想确定自己对她有多少喜欢！
这喜欢从前很深，现在呢？
他正沉思，沈翎柔柔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他抬头望着她，眸色沉沉，怔怔地道：“我知道了……你容我想想，你先回吧……”
沈翎脸上一红，低声道：“我不能回……我要在这里呆一夜，如此一来，‘我跟了你才显得顺理成章……”
檀彦之听说，便将头点了一下。沈翎不敢确实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她深吸一口气，在他对面小心坐下，试探着道：“和亲的事就在一个月后，我们再商量一下细节……好不好？”
檀彦之又把头点了一下。
大梁将与两国和亲，一娶一嫁，日期都已近了，各类布置从皇宫、信王府，蔓延到上京的主街上。
婚车经过的街道，一定要足够宽敞，保证盛大的仪仗队可以通过。两旁房屋必要整洁宏伟，断断不能失了天朝体面。
官员们兢兢业业，挨家挨户查看，如此一忙碌，整个上京都处在这巨大的欢庆之中。
虚浮的繁华之下，仿佛只有叶府处在最沉重的悲痛之中。
步蘅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流芳已死的事实，总会听到她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她练剑的声音，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她常常睡不着觉，即便睡着了，到了夜半的时候，也会忽然惊醒。
这夜又是这样，只觉胸口异常烦闷，便趿鞋出门，走到掬月楼后。
白色碎石铺就的庭院，乃是旧时流芳和怀秀练剑的地方，洁净依旧，人却已不见了。
夏天的月光，竟无端端地生出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寒意。
步蘅抱着双臂，抬头望着，只见月华如洗，星子如碎钻。不知不觉间脚步便又转移，穿过南墙的月洞门，雪松将月光打散得只剩下星星点点。继续往前走，只见那星星点点的月光，照耀着地上的红色苔藓，默默地在心里唤：“红毯子。”
走出雪松林，看到高大杉树上裹着的如棉网般的藤蔓，又在轻声道：“蜘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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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星河转帘幕垂，情怀不似旧时[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