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情报处长周伯仁突抵青岛,他从机场出来火速与王竹川会合,直奔第一炮舰舰长张凤仁官邸,周是应中统之邀,专来协查鞠庆玺一案。
五大三粗的张凤仁听罢周的来意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我常与鞠家兄弟滚在一起,这帮兄弟重义气又会玩,鞠庆珍还救过老子的命,自然亲如一家。鞠家几弟兄入职青岛海军全是我帮忙,有两兄弟还当过我的勤务兵。他们是不是北面来的人我不清楚,反正没从我这里捞到什么情报。”张凤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在海军乃至国防部,张凤仁也算是个人物。自七七事变,他出生入死,屡建奇功,是上海基地为数不多的主战派。张曾率海琛号炮艇,掩护主力部队西撤,与日本军舰从吴淞口一直打到江阴,最后关头下令炸沉自己军舰,堵住日船西进航线。此役后张带着官兵涉水登岸,继续在苏南与日军斡旋,时间长达一年之久。
当晚王竹川向周伯仁汇报了追查“银鱼”的进展,周伯仁建议先洗印几张鞠庆玺照片,从基地司令部开始秘密排查。
中统青岛特工组的田模报告,基地机要室一位叫曲永平的军官长相与鞠庆玺非常相近。
周与王得大为震惊:你是不是看错人,这家伙失踪一年还敢杀个回马枪,而且进入青岛海军高层,胆子够大。
为坐实消息,避免走漏风声,周伯仁与王竹川决定亲自前往复核,特意选择临近下班的时间,躲进基地门卫值班室。
六点左右,司令部大批军官陆续下班步出大楼。谈笑风生的曲永平保持着军人特有的气质,腰板笔直,行走如风,只是鼻梁上宽大的近视眼镜,让人一时无法辨识真实面孔。
曲接近大门口时守卫迎了上去:“长官稍等,有您一封急件。”这是周的特别安排,为的是可以隔着玻璃拿照片比对。
“是他,他就是‘银鱼,轮廓跑不了。”周伯仁像吞了丸颗兴奋药。
“对不起长官,那份文件刚有人送到您办公室,可能你俩没照面。”门卫解释,曲听罢又折返大楼。
周伯仁与王竹川离开值班室后达成共识:盯住曲永平,顺便找出他的上下线,来个一网打尽。
周末,曲永平步出海员公寓,按照约定时间,他准备到小港一路同利行与青岛胶州区委负责人接上线。
曲警觉地沿着台东区“棋盘街”绕了几圈,看到身后没有“尾巴”,喊过来一部人力车前往会面地点。
接近同利行时,曲永平跳下车顺着墙边向前缓行。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擦身而,几块砖头砸向窗户。曲立刻反应过来有人向他发出信号,他机敏地抽出手枪,转身跑向身后人力车,催车夫快速转向下个巷口,可仅仅冲出百米远,埋伏周边的特务蜂拥而上,十几把枪对着他和车夫。
“你们认错人!”鞠拼命反抗。
“没错,就是你。”
“鞠庆玺,银鱼,你往哪跑,我们找你不是一两天,带走。”周伯仁与王竹川站在囚车旁狂笑。
出席联席会议的军官很少有今天这么激动。贺元为抓到鞠庆玺手舞足蹈,好像他立了头功,刘?见贺的滑稽相觉得像个跳梁小丑。
王竹川对会议冷落了周伯仁抱打不平,他打断贺的话:“处长,还是请专程指导破案的周处长讲几句。”
周听到这话舒服许多,他正正军帽站了起来:“此案侦破过程本人不再赘述,我现在提醒大家的是要好好利用这起案件,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震慑天下,稳定民心,这也是固守青岛最重要的事情。”
“说得好,说得好!”刘?带头鼓掌,场面一阵燥热。
贺元更加上劲,不顾周伯仁的感受,打断他的话,说:“这起案子侦破,得益于在座各位通力合作,我将向刘司令建议,为你们记功。另外,必须对鞠庆玺进行公开审判,杀一儆百,教训那些自不量力的赤色分子。”
晚上带着醉意的贺元亲自给《大民报》《民言报》等报社老总打电话,连哄带吓:“对于鞠庆玺的报道我不再点拨赘述,你们若有闪失当心职位不保。”
正在海城号服役的鞠庆珍得知此事后,带着两根金条找到张凤仁,请他疏通关系捞出哥哥,张也无奈,摊摊手说:“老三与共字沾边我就不好办了!”
没多久,鞠庆珍自己也被隔离审查,前后羁押一个多月。
担当主审官的王竹川,勒令鞠庆珍写出全部家庭关系与参军经过。王根据供词对鞠进行了秘密调查,实在查不出其通共证据,只好放他出狱。
海军基地鉴于此事撤掉了鞠庆珍海城舰副舰长职务,降为黄安舰中尉航务官。
鞠的原长官张凤仁被总部以玩忽职守罪名,责令提前退役,张受不了窝囊气,又不愿找人说情,回到家里长期休养,身体每况愈下。
鞠庆玺关押于包头路三十三号海军大院地下监狱,王竹川与刘?轮番上阵,极尽各种手段,仍然毫无进展。鞠庆玺宁死不屈,始终未吐露自己真实身份,胶东区委通过各种关系组织营救均告失利。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夜,鞠庆玺被秘密枪杀。
周伯仁并不满意整个结果,总觉得侦破过程漏掉某些环节。王竹川告诉说:“那晚围捕鞠庆玺时,曾有一轿车飞驰而过,后传出砸碎的玻璃声,很可能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周获悉消息后告诫王:“此事万万不可仓促结案,内部肯定有北面卧底,那部轿车是目前唯一线索,说不准扯出个大案。”
鞠庆玺被枪杀的第二晚,尹菲菲推开家门吓了一跳,丈夫齐羽新皮鞋未脱,情绪低落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无力的地抓着卷报纸。
“发生什么事?”
“您看看!就在海军大院。”
尹菲菲朝报纸一瞥,一排黑色标题:北边间谍自绝社稷昨日毙命。
尹根本没兴趣往下读,将报纸一扔,来了句:“这年头腥风血雨的事多了,吓唬谁。”
“现在青岛白色恐怖到了何种程度,你一个女人家家咋没事似的。”
“管它什么程度,只要咱俩好好活着就是最佳程度,想多了无济于事。老齐,人家能过咱也能过,我下厨炒几个好菜,今晚犒劳你一下,咱家的主心骨千万不能倒下。”尹菲菲大力扶直沙发上的丈夫。
太太三言两语,齐羽新感觉宽慰许多,可心里的阴影老是挥之不去,他紧张地望着妻子,说:“媳妇,听我一言,袁大姐那边以后还是少去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男人吓破胆啦!人家子良大哥若碰到这种事,绝不会像你一样给自己脖子套枷锁,走,提起神帮我洗菜去,吃完饭我陪你去永安大戏院看戏。”
尹菲菲拉起丈夫的手,哼着熟悉的小曲: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
齐羽新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媳妇从战场上下来啥也不怕。
第14章 反击3[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