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
刀光剑影在眼前闪过，肺腑里厮杀成片，杜三思迷蒙中好似被抽了魂，眼前是晃悠的人影，莫名其妙地看见了段三郎。
是段三郎。
躺在宫里的，被太医围绕着的段三郎，他口吐鲜血，似乎看见了自己，惶惶然抬起了手伸向她。
那一瞬间，身上什么痛都忘了，头上一盆凉水浇下，置身在亘古雪山之中寸步难行，四肢百骸都在发麻。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却扑进了一片猩红，看见了自己被劈成两半的身体，惊恐地大叫起来。
“啊！”
好痛，怎么这么痛，感觉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地方了。杜三思手臂抽搐，手指也跟着痉挛，一口浊气卡在嗓子眼里，险些撅过去。
幸好在关键时候，有人急急忙忙地在她颈侧扎了一针，针尖带出来的刺痛竟如醍醐灌顶一般，将天地间被屏蔽的所有声音一股脑儿都释放出来。
“姐姐！姐姐醒了！”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哎呀，别挤我！”
“杜姑娘怕是疼醒的，快拿麻沸散过来！把参片给姑娘含着，不能叫人再昏过去。”
“宫里的消息呢？王爷醒了吗？”
“天杀的司马岳，让他跪死都是轻的！”
“嘘，别骂了，咱们把几位小公子带出去吧，这会子哭怕打扰了太医……”
嘈杂的声音喧嚣个不停，每一道声音都仿佛有了实质化的身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但渐渐的，声音又远去了，远远的，越来越静……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又是差不多的声音，好像更加混乱，又似乎更加安静一点，然而没过多久，杜三思又昏了过去。
第三次，第三次她什么都没有听见，喉咙里火辣辣的疼，肩膀上跟手臂像是分了家。
杜三思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在医院当志愿者时看见的病人，满头白发牙齿掉光还遇到车祸的病人，仿佛全世界的恶意都在拼命往人身上堆。
可她不是老人，并非行将就木，她理应有大好时光，她得活着。
她无比清楚的知道，只有她活着，段三郎才能活着。
她必须要活下来！
“来人……”
杜三思张嘴喊人，却声细若蚊。
一片昏黑的夜里，屋里只点了几盏灯，有几个人似乎躺在屋子里，也不知照顾了多久，仰面朝天就睡了。
搁着帘子，瞧不清五官，杜三思费力喊人也没出什么音，自己都觉得可怜，于是阔别已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无望地看着床帐，眼中模糊，失魂落魄。
至此刻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哭过了。明明他们之前过得水深火热，明明司马岳的存在让他们备受煎熬，明明他们在既定的计划之中辗转反侧，可她却极少极少掉眼泪了。
但是现在，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冒，她又变成了那个怂巴巴的杜三思。
仿佛冲上去为周林挡刀的自己是另一个人。
“三郎……”她嘴唇颤抖，发不出声音。
段三郎呢？他在不在？她看见他吐血了，他是不是真的吐血了？
“三郎……”
“我在。”
倏地，眼前罩下一片黑影，那黑影辨不清轮廓，去平白给人一种形销骨立的错觉。
过了好一会儿，杜三思才看见段三郎的脸。
那张憔悴无比的，双眼猩红的，连头发都像是跟人厮打过的，落魄至极的脸。
杜三思一下子不哭了，她呆住了。可紧接着眼泪却落得更凶，嘴唇颤了颤。
“你怎么，变丑了……”
段三郎愣住，旋即一声大笑，笑声像破开天空的惊雷，海底震荡的火山，沉闷无比又痛快淋漓。
那一个刹那，杜三思仿佛看见了段三郎的中年，依旧狷狂不羁，依旧放浪形骸，依旧我行我素。半生数载过去，他岿然不变，可身上却始终有一层凝固不化的悲伤，叫人痛彻心扉，苦不堪言。
时光抽取了他数十年的光阴，换来了她的新生。
“别笑了……”杜三思心疼得几乎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段三郎低头，那张放肆戏谑的脸垮了，泪流满面，几乎崩溃。
“傻丫头，”他声音哽咽，“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对不起，”杜三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她知道自己再不醒来，段三郎的半条命都要被她带走了，“对不起……”
段三郎颓唐地惨笑，身体却往后一靠，而后几道慌急的身影不错落的挤入他们中间。
又是嘈杂，又是惊喜，又有痛哭。
可这次过了很久，杜三思都没有再睡过去。
这一整夜，宸王府灯火通明，王府之外也不平静。
长街上，羽林卫如幽灵般来回奔走，舞刀弄剑地搅\\弄得京师不得安宁，刑部、顺天府从早到晚的抓人，大理寺从早到晚的断案，菜市口的鲜血从早到晚地流动。
一个月前，户部度支使举家抄没，刑部大牢哭喊惊天，家中子女无一幸免备受折磨，度支使惨熬度日，交代出了不少底子，与其交好的官员受到牵连，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羽林卫经过彻查，抓捕三十二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哪有什么司马岳[1/2页]